良 性生活 我们呼唤匠人精神,以战胜这城市的虚荣

 

人们发明了许多东西以组成一个用品,又发明了更多的东西来维修它。这就是匠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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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 性生活
我们呼唤匠人精神

以战胜这城市的虚荣
by 云也退
由于恐惧社交,

我几乎只参加夜间的露天派对,

这样的活动从不收份子钱,

只是,我得往夜礼服出租商那里

打一笔款。
针对时下对女青年的一些偏见,比如败家啦,浪费啦,爱慕虚荣啦等等,我总是有话要说。

问题少女不是这样的人。比如说租了一套亮片晚礼服,能够多穿一次的,她绝不会多穿两次。而且,为了充分利用好这套礼服,她还会多租一双鞋,尽量挑便宜的租,不仅便宜,店家还附上一根鞋拔子,不要钱。
“你的晚礼服太贵了”,我对那个在镜子前左右旋转的鼠灰色轴承说。“鼠灰色”是一种很高档的颜色,就像“酒红色”、“桃花心木色”一样,只是写出来不太好看,用女权主义者喜欢的话说,有把女人“物化”的嫌疑。

“我说,店家就没有送你点什么东西吗?”我又问。

“租晚礼服还要送啥?”问题少女说。

我想了想:“既然租鞋送拔子,租礼服,怎么也得送个痒痒挠吧?”

问题少女说我想多了,这种礼服露背,要是痒痒了,用手就能够到,除非前后穿反









我们一起出门社交的机会虽然不多,但这一次,鉴于去的是那种露天夜场——

灯光分布得捉襟见肘,摆一堆小圆桌子而没有一把椅子,侍者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擎着一只托盘,盘子里盛着明晃晃的葡萄酒,还有那些明明不够一口、你却不得不分好几口吃完、以免暴露出自己来蹭吃蹭喝的真相的小点心,被红毯盖满的主席台上一会儿上去一个人说两句,全场鼓掌,一会儿又上去一个人说两句,全场鼓掌——

我实在想不通,穿晚礼服有什么意义。
喝到第四轮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这个派对办得太无聊了。

“连酒都越喝越淡”,问题少女冷笑着说,“开始兑水了吧,我日,一点诚意都没有。”

说的是,你没有足够的酒精饮料,别发那么多请帖呀!那请帖的边缘还烫了金,打开之后有干花花瓣一样的东西掉落出来。这就是大城市无可救药的虚荣

然后我们才发现是下雨了。我说酒这么没味呢。

没有理由相信这雨很快会停。在场的女士纷纷移动起来,捂住头的动作必须保持优雅:一只袖子(如果有袖子的话)轻轻挡住头顶,另一只手拉住不知所措的男伴,脸上还得挂着笑,就好像尴尬得很幸福。总之,跟电视里被曝光的涉黄场所的员工们的常见姿势不太一样。

问题少女没那么多讲究,她不要我给她挡雨,连裙子都没拎,就跟我一起跳上了出租车。车子是大众的,簇新,车里一股新鲜皮革的味道,感觉是刚从流水线下厂,你看,连遮光板上的产品合格证都没剪掉呢……噢,那是司机挂着的开光符。

我们驰过这城市的雨夜,直到穿着借来的衣服,走出借来的车子,打开借住的公寓的大门,默然走上楼,每到一个楼层,问题少女总是习惯性地要跺亮楼道灯。“小心鞋子,”我提醒道。她就改为一声咳嗽。

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自己的?那个晚上,我陷入了深思。

第二天,雨还在下,但我们得出门,我在玄关那里找到一把很久没用的折叠伞,是那种最有年月感的黑色绸面伞,“啪”的打开,伞头撞到了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三根伞骨耷拉了下来——生活真实的一面,到底还是与我相遇了。

“扔了吧?”问题少女说。我落魄的样子让她心生不忍。

我想去修一修。我们所住的地方生活还是便利的,服务行业品种很全:卖菜的、修锅的、配钥匙的、钉纽扣拷边的、磨刀磨剪子的、修鞋的、修伞的、回收纸箱子和废旧家电的,等等。

平时我们都用不到他们。我去得最勤的地方是一家家族企业:每走进店堂,都能遇到老中青三代,爷爷帮着儿子儿媳整理帮客户打印好的文件、海报、店招,两个小孩在地上拿废墨盒、硒鼓什么的过家家;到处扔着一块钱五毛钱的硬币。

就在快印店门口的遮阳篷下,修伞的人摆了个地摊。

那是个系着一件卡其布围裙的老汉,我走过这么多次,从没见他抬起头过。他的脚边永远摆着十几把伞,有修好了的,有待修的,然后就是满地的工具:小刀,扳手,镊子,钳子,夹子,剪子,还有几样根本叫不出名字,此外,还有不计其数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的或细小或细长的零部件。

怀着难以描述的心情,我把自己的伞递过去。老汉拿起来窥伺了下,就像一位博物学者在看一只睡着了的蝙蝠。

“两天之后过来取?”

“得两天?”我心生不悦,“那时雨都停了。”

老汉指了指他的地摊。

我叹息了一声。我们的生活是多么复杂。你看,人们聚到一起,凑起一大堆东西——地毯、帷幕、桌子、酒具、点心、托盘、射灯、音响、麦克风,很多人还租了一夜裙——就为了听一句“XXXXX正式开幕”,拍拍手走人;相似的,人们发明了很多零部件,制造一把伞,然后为了维护它,又制造了更多的零部件以及相应的工具……

但是,这两者其实又很不一样,修伞是一门孤独的技艺,体现了一种令人敬佩的匠人精神。万一有朝一日失传,我们肯定会怀念这种旧日风景的。

“有多少伞排在我前面?”我理解地问。

“没有别的伞,”老汉说。

那为什么不给我修?

“我的剪刀钝掉了,用不了。”

这算哪门子理由?克服一下不行吗?

“不行,”老汉拿起剪刀,“要么这样,你帮我去那边磨一下好吗?我不能走开,走开就没人看摊了。”

就凭你这一地破烂……我几乎就说出口了,不过还是使劲憋了回去。

“磨好了剪刀,还要多久能修好?”

“快的,一小时。”

“但是下着雨啊!”我说,“你叫我给你跑那边去?”

老汉从地摊上拿起一把灰黑色的伞:“这把刚修好的,你借用一下好了,磨刀的钱,到时候我从修伞费里扣掉。”

我打开了伞,嘭的一下,手感很好,分量也很轻。我带着剪刀,举着这把融入了一位手工业者的劳动的伞,往公寓的另一边、菜场门口的磨刀铺子走去,感到自己在同生活死磕。

我要不要索性带着这把伞回去呢?我还能白赚一把剪刀,只是良心有愧。不,我还是去磨刀吧,因为如果磨刀的费用比修伞的费用高,那么我还是赚了的……


本文系原创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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