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人自选诗】航月的诗

航月，诗人、作家、资深媒体人。曾三次采访西部歌王王洛宾，出版中国第一部关注留守孩子的非虚构图书《回家：中国留守报告（黔南阅读）》、第一部关注边防官兵的非虚构《国境之西》。出版纪实散文关注从农村到城市失乡客还乡的书《何以为家》。...





诗人航月近影

【作者简介】航月，诗人、作家、资深媒体人。曾三次采访西部歌王王洛宾，出版中国第一部关注留守孩子的非虚构图书《回家：中国留守报告（黔南阅读）》、第一部关注边防官兵的非虚构《国境之西》。出版纪实散文关注从农村到城市失乡客还乡的书《何以为家》。我眼前飞驰而过的庄稼地   

早晨七点。阳光穿过每株植物

就像我刚刚起床睡眼惺忪

那光亮正好照进我的身体

窗外的豌豆花正紫色地开放

麦子刚刚抽穗

油菜花也刚好打开芽苞

你们用我曾经熟悉的样子

一一呈现在我的眼前

就像等待着为我送行

我突然怦然心动眼含热泪

那些失去的光阴里

唯一没有失去的仍然是这些庄稼的颜色

还有它们挺立田野的风光和坚守

不是每一块土地都能长出同样的庄稼

有的土地已经荒芜无人耕种

有的土地被工业化建成高楼

而这剩下的在我眼前的庄稼

被车窗摇晃却无比珍贵

我都不需要知道这块土地的名字

也不需要知道停靠的站台

这些庄稼绿在我50岁的眼睛里

绿在我行走的西北大地

也绿在我身后的新疆

它们是长在我灵魂的故乡

二道梁子

 

二道梁子是飘逝很久的一个汉语词组

在被荒凉和寂寞掩盖之后

在被居住和迁移搬迁之后

只剩下光秃秃的二道梁子

矿区的挖井声早已远离二道梁子

矿区的男人女人早已忘记二道梁子

矿区的电线干下水道电视消失在二道梁子

二道梁子只有从前的记忆

甚至记忆有时也会被人们抹掉

这个曾经温暖过无数三道岭矿区的二道梁子

这个曾经温暖的汉语词组

是怎样动听地存留过矿区的过往

二道梁子重新被拣拾起来

是在电影《无人区》

空旷荒凉的背景里

二道梁子这个汉语词组怎么也热不起来

电影镜头里的搏斗死亡

冷冻在二道梁子抑郁症

 

当别人在献媚时

你却勇敢地发声

然后中枪倒地

你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把世界顶在头顶

当别人在无耻地谈论

无耻地出卖灵魂

无耻地交易自己的时候

你却沉默着失语

你把灵魂亮在额头

滴血并且撕咬

你像一个异类

挺立地站成一个人

在偌大的世界里

孤独地消失河的记忆

父亲朗诵着《太阳照着桑干河上》

悠长的调子长过了我的呀呀学语

胡泰的骡子白鼻

总在父亲最得意的时候

打一个喷嚏

将父亲推到我们的马圈

白鼻是骡子

我们家是枣红马

而关于河的记忆

不关骡子的事也不关马的事

父亲在帮别人的马车上

被马挤在墙上

他死在别人的马里

那年父亲31岁我7岁

我看到父亲流出的最后一滴眼泪

流在了桑干河上

一条有骡子的河

飘着父亲的朗诵黑暗穿过隧道光亮照在我身上

来去往返我都在同样黑暗的隧道

坐在不同的窗户看东西方向

隧道很多屏蔽了手机信号

往往返返都在回家的路上

我甚至在无信号的隧道里

喜欢这黑暗里的穿行

不需要动脑筋

睁眼和闭眼都是一样黑

黑隧道里是声音的家乡

他们各自夸赞着陇西的腊肠好吃

四川的腊肠更好吃

他们的声音无比自豪

甚至连硬座车厢

都把家乡的表情无限制的张扬

那些打包的行李挤满15号车厢

也把家乡的脸挤在人流里

黑暗穿过隧道

光亮照进我的身体

只有黑暗中的黑

我才毫无怀疑地辨别出

你来自哪里

你的故乡在哪里

你离家回家的路

都在我的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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