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凤:触摸苍山落雨

 

高贵的爱能创造出富有,也能使灵魂永生。...



王德凤专栏:
散 文触摸苍山落雨
大理苍山的雨,是一个美丽女子的相思泪。

走进苍山,触摸苍山落雨。我看到了浓真意切的爱,那是千年万载里皑皑白雪融出的十八条溪水,用涓涓之手弹拨出的一首爱的绝唱。那丝丝天地相连的雨拧成鞭子,抽打拷问当下浮躁的世间情为何物。

在苍山在雨中,那对相爱的人从千载的时间里复活慢慢走来。这山峦叠翠的十九峰见证了他们亘古不老的情。背着猎物的丈夫走到溪水边对妻子深情地说:“洗这么多衣服累了吧!”妻子摇头站起给丈夫擦汗。“饿了吧,回家我给你做饭。”他们朝着不远处的岩洞走去。

这女子的父亲得知不归家的女儿,将自己嫁给了猎人大怒,并让人带话给女儿如不离开猎人他将狠狠惩治。可女儿说死也要跟猎人在一起。父亲大怒,用大雪封山将她冻得瑟瑟发抖,丈夫心疼说:“我去给你找御寒的衣服。”她劝丈夫说:“不要去了,外面正下着大雪。”丈夫把自己惟一的厚衣披在妻子身上,自己罩着一件薄衫消失在风雪里。丈夫自此一去不复返。她整日以泪洗面,望眼欲穿……

这个美丽的女人就是南诏国的公主。在一次绕三灵(又称绕山林或祈雨会,是大理地区白族祭祀本主的传统节日)盛会上,公主结识了年轻猎人,二人一见钟情私奔至苍山,他们在岩洞里成了亲,然而好景不长,南诏王此前已将公主许配给了大将军,并准备择日成亲。南诏王找不到公主,便请来海东罗荃寺的法师帮忙找女儿。法师要公主立即回宫,不然就用大雪封锁苍山,要把她和丈夫活活冻死。可公主执意不改初衷。于是,罗荃法师让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将整个苍山都覆盖了。

丈夫为妻子到罗荃寺盗出冬暖夏凉的七宝袈裟,结果被法师打入洱海变为石骡子(礁石)。公主每天都站在山头痴情张望,这张望是那么旷古久远,那么令人凄然伤感。她声声凄婉呼唤丈夫回家,这肝肠寸断的呼唤,这一呼一唤就是千百年,终因绝望她跳崖而死。随后公主就化为苍山玉局峰顶的望夫云。每当望夫云在玉局峰顶出现,洱海便会起惊涛骇浪,呈现出石骡子,让一对恋人得以相会。

在一步一高的攀登中,我眼前一直在晃动着这对相爱人的画面。那公主当初没问也没想有房吗?有几匹马、几头牛?马、牛车在那里?几艘渔船?在这一切不知中她就义无反顾出嫁了,跟他住进了山洞,而且爱得如此天荒地老。那猎人在洱海捕鱼,对那些岸边补网更年轻,爱唱渔歌的女人没想去讨好献媚,抛弃妻子寻找新欢……这就是苍山情。

我累了在一个溪水边小憩削剥水果,隔溪对岸晴朗的太阳下竟飘起了雨。此时,已是中午,我想公主一定是烧好了饭菜,丈夫未归她难过落泪。那男人在洱海底下此时该是怎样的心雨连绵,凝视那雨滴我想它是带着公主的热温和涩苦的悲凉从天而降的。

眼泪是情感痛苦里的珍珠。公主的孤单和苦痛只有这山,这溪知道。美丽的公主饱含泪水又去见丈夫,莫非是又给他送饭去了。抬头仰望天空一朵洁白的云驮着雨,凄凄惨惨朝洱海方向飘去。望夫云啊,望夫云,你望断天涯路,望穿洱海水,洱海不绝的涛声也一直不停的诉说着你们的千年遗恨。雨住了,白云无限眷恋地又向山顶飘去。

我起身继续拾级而上恰好到了一个亭子,此时,突然又下起了暴雨。我视线所及处都是天地相连的雨。可那云一直悬在山峰上,我的脸上竟也有从心而出的湿……

那峰巅的望夫云,在云卷云舒中驮着泪雨,随着时光的翅膀从南诏古国飞来落到苍山。今人用手捧起那温热又凄美的泪雨,每一滴都能打颤进山人的心。
触摸苍山落雨,绝不是矫饰的浪漫追求。而是在寻找世间爱的本原,这爱的本原也许就是:现实生活里的艰辛、琐碎、辛苦与承载中的彼此以缘为爱的担当吧。

曾看夜空高悬的月,多像人生跌宕起伏里的相互搀扶,是不是可以说人生如月盈亏皆有。因而爱沉重又美好,沉重是一种责任,快乐里的分享艰难痛苦里的安慰,病中的照顾和守望。美好平凡日子里的关爱和忠诚。这种至上的人间情感,带着不朽的年轻成长在人类的角角落落,它没有疆界,在地球村里绿意葱葱。

在苍山的落雨里我看到了海涅的挣扎。

那个享有世界声誉的德国诗人也就是歌德之后,被称为德国古典文学最后一位代表的海涅。在他的瘫痪症恶化时,1848年5月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出门,他去了卢浮宫博物馆,匍伏在维纳斯足下失声恸哭:“我在她的脚前呆了很久,我哭得这样伤心,一块石头也会对我同情。女神也怜悯地俯视着我,可是她又是这样绝望,好像她想说:‘难道你没有看见,我没有臂膀,不能帮助你吗?’”自从这一天之后,海涅在床上过了8年“床褥墓穴”的生活。维纳斯毕竟是一个偶像,即爱神和美神的化身。

别林斯基也曾经称赞普希金是“第一个偷到维纳斯腰带的俄国诗人。”因为真情与美丽是诗的双翼。现实中每一个生命都渴望得到真正的爱情,其实生命本身就是一首诗。浪漫主义的抒情诗人海涅,他一生都在为神圣的爱情高歌:

把你的脸贴住我的脸,

让眼泪流在一起!

把你的心贴住我的心,

让爱火烧在一起!等我们盈盈的泪珠,

滴入这熊熊的火里,

等我双臂抱紧了你,

我情愿殉情而死!海涅一生写得最多的是爱情诗,但是他的爱情经历说得上悲惨。海涅在病重中怀着一种不祥的预感,拖着艰难的步履,到罗浮宫去和他所崇拜的爱情女神告别。他一生有过许多女人但都没有好的结局,年轻时他痴情的单相思,成名后跟多个女人逢场作戏。

风华正茂时无限憧憬爱情,他曾在一首诗中告白,如果未来的妻子不喜欢他的诗就和她离婚。最终他娶了鞋店里的一个女店员为妻。他始终都在追求爱情,可他们间毫无浪漫的爱情可言。

黄昏落日时他瘫痪了,妻子任劳任怨照顾他。海涅无比感动,给妻子落墨留声,一首写他想像自己的周年忌日,妻子来到他坟墓前, 他看见妻子累得脚步不稳,于是嘱咐妻子乘出租车回家,不要步行太累了。另一首他哀求天使在他死后保护他孤单的妻子。这无疑是一种生死相依的至深感情,但妻子肯定不是他理想中追求的爱情 。

我在想,完美的爱情该是在艰难日子里的宽谅、善待,也就是老百姓说的年轻夫妻,老来伴。在实实在在中就有了一种大爱之美,高贵的爱能创造出富有,也能使灵魂永生。触摸苍山落雨,从神话传说中,梳理人间的这份爱的情感,仿佛苍山慷慨地赐予我天地间无与伦比的真爱和善美,这爱是伴着崇高和隽永,使我的心灵变得清沏而滚热。这是一种极其单纯的精神归宿。

在有爱神传说的苍山里,我爬上了一块山涧边缘的石头举起相机,不停推拉聚焦环,只顾按动快门。就想把苍山这带着湿漉漉公主眼泪的凄美,通过凝固的画面表现出来。无论我怎样去努力镜头里收进的仅仅如蚂蚁的一条小爪,不借助放大镜谁能看到这微小的蚁爪。在这19峰,18溪的千年的苍山里,我的生命也渺小如一个微微弱弱的小点,而且仅仅是一个会移动的微点。面对这永恒的大山有一种空灵般的超脱。

我多想触摸到苍山落雨的灵魂,其实这雨滴并不飘渺,它有一种哀伤里的苦颤,也有一种甜美的味道,公主与猎人的真心相依,是古往今来人们对美好情感的寄托。这种爱源自纯净,仿佛就是眼前这条激荡澄清的溪流。是由白雪融出的汁液,没有任何污染。

当下泛滥的乱情、碎情、背叛、闪情,情之廉价,会错过比金钱、地位更宝贵的真情?昂贵的一生一世的真爱也就更为罕见了。

人间的真情是一种韧性之美,它可拉开向前无限的伸展,又可回归到起点那份热烈的渴望,那是一份扯不断的境界。相爱者互不束缚限制,在性别平等中相互忠诚。到头来也就谁也离不开谁,这是真真切切的爱。男人的力,男人的刚强,女性柔韧中的美,化为温柔的力。

爱的艺术还有男人的责任,担当,女人的慧智,善解人意,思悟事物的真谛,单纯里的韵味,而不是僵硬里的固执和愚钝,琐碎里的唠叨,肤浅里的复杂。相互以温馨的理解,又不忘纠正彼此一不小心混进智慧里的偏颇,这样的情是生命里灿烂绚丽的爱。对女人而言这才是一种美的风度,这种风度体现在温柔里的洒脱。

走进苍山,触摸苍山之雨,我看到了纯情的爱。走进苍山就是走进了翠翠的绿,走进美丽的山花,那树苍劲高大直入云端,那花柔柔含情,醉了进山者的眼。在这天然的氧吧里,让人脚步生辉。不论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是骤雨里的紧迫,你都愿意在这里享受这份纯然,这份珍贵和千古绝唱里的爱。

大理苍山的雨,是美丽南诏公主的相思泪。

触摸大理苍山落雨,每一滴都是开在心灵大地里的花朵,飘香不绝,于千载。

(配图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在此表示感谢!)

总编:骆圣宏

特邀编辑:李建丽

文/王德凤

王德凤,山东菏泽人。西南林业大学校报编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国际作家联合会会员,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女摄影家协会会员,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出版《永远的白玫瑰》《知音如溪》《落下心帘》《女人的脊梁》《云雾里的视野心畴》。现为《东方散文》特约创作员,《华夏文学》特约作家。上海文艺网、《上海文艺》等签约作家。作品《筏客子博浪记》获中国当代散文奖;《岁月化妆师》获华夏文学最佳散文一等奖;《幸福美丽的牵挂》获“第六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笔会”二等奖。个人词条入编《中国散文家大辞典》。在《光明日报》、《新闻三昧》《新闻爱好者》《新闻世界《档案》《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论文和文学作品数千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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