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闲篇 跟前辈们学习写信的艺术

你不必惊讶，更无须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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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节这几天，我竟然一路都在读林徽因给人写的信。

读着读着，我感觉，要是我碰到林徽音，我一定会喜欢她的。她那么的活泼灵巧，读着她写的语言就仿佛能想像万一她真人站在跟前，一定是那种眼睛水灵灵的藏着无限好玩又绝顶聪明的小主意的妹子。

真的好有意思呀。

但再读着读着，我又发现，这妹子，我是没有办法跟她相处的。她古灵精怪，想法极多，戏又足，一会儿一个幺蛾子。也只有梁思成受得了她。换成我，一个月吵三架，然后就要散伙了。

纵观林徽因一生，志摩应该是真爱，思成是接盘侠，但以林徽因至真至纯的性格，是不会允许思成仅仅当接盘侠的，所以思成后来演变成可白头偕老的另一种真爱。也就是说，如果志摩和思成一起掉河里，徽因应该会救思成。待到志摩自己从河里爬上岸之后，徽因又会对志摩充满着热情，老觉得志摩是骑着七彩祥云来的，背后放着光芒，令人兴奋又期待。这是志摩诗人气质带来的结果。

而思成绝不是个打酱油的，也并不会家里一片草原。他绝顶聪明却同时怀着孩童一样单纯的赤子之心，温暖而可昭日月。问题的关键是他不像志摩的戏那么足，一会儿darling，一会儿亲亲，那么多动、热烈、爱表现。他就像一头安静却才华横溢的老黄牛，心里明镜儿似的，人不狠话不多。

真过日子，还得这哥们儿。可能林徽因的想法亦如是。

徽因、志摩、思成等前辈们真的好有魅力，性格好丰满。我们来举个例子。

志摩1931年11月19日从南京乘飞机要去北京听林徽因演讲中国建筑艺术，出发前还特意电报让她下午派车三点到南苑机场去接，结果飞机飞到山东就大雾撞到山上，坠毁了。

这个时候，林徽因27岁，与思成愉快地过着小日子；志摩早已娶了陆小曼，热恋后过了几年日子，小曼奢靡高调又抽大烟，志摩也表示有点儿快hold不住了。

林徽因为志摩写的悼文里，比任何人都更生动地概括了志摩的性格：

……

我认得他，今年整十年，那时候他在伦敦经济学院，尚未去康桥。我初次遇到他，也就是他初次认识到影响他迁学的狄更生先生。不用说他和我父亲最谈得来，虽然他们年岁上差别不算少，一见面之后便互相引为知己。他到康桥之后由狄更生介绍进了皇家学院，当时和他同学的有我姊丈温君源宁。一直到最近两个月中源宁还常在说他当时的许多笑话，虽然说是笑话，那也是他对志摩最早的一个惊异的印象。志摩认真的诗情，绝不含有任何矫伪，他那种痴，那种孩子似的天真实能令人惊讶。源宁说，有一天他在校舍里读书，外边下起了倾盆大雨——惟是英伦那样的岛国才有的狂雨——忽然他听到有人猛敲他的房门，外边跳进一个被雨水淋得全湿的客人。不用说他便是志摩，一进门一把扯着源宁向外跑，说快来我们到桥上去等着。这一来把源宁怔住了，他问志摩等什么在这大雨里。志摩睁大了眼睛，孩子似的高兴地说“看雨后的虹去”。源宁不止说他不去，并且劝志摩趁早将湿透的衣服换下，再穿上雨衣出去，英国的湿气岂是儿戏，志摩不等他说完，一溜烟地自己跑了。

……

我看来，就是贾宝玉一流的人物。后来，1932年初，林徽因给胡适写信，谈起自己对志摩的感情，可以看到她的真实想法，因为这封信是私密的。

适之先生：

下午写了一信，今附上寄呈，想历史家必不以我这种信为怪，我为人直爽性急，最恨人家小气曲折说瞎话。此次因为叔华瞎说，简直气糊涂了。

……

我的教育是旧的，我变不出什么新的人来，我只要"对得起"人--爹娘、丈夫(一个爱我的人，待我极好的人)、儿子、家族等等，后来更要对得起另一个爱我的人，我自己有时的心，我的性情便弄得十分为难。前几年不管对得起他不，倒容易--现在结果，也许我谁都没有对得起，您看多冤!

我自己也到了相当年纪，也没有什么成就，眼看得机会愈少--我是个兴奋 type accomplish things by sudden inspiration and master stroke，不是能用功慢慢修炼的人。现在身体也不好，家常的负担也繁重，真是怕从此平庸处世，做妻生仔的过一世！我禁不住伤心起来。想到志摩今夏的inspiring friendship and love；对于我，我难过极了。

这几天思念他得很，但是他如果活着，恐怕我待他仍不能改的。事实上太不可能。也许那就是我不够爱他的缘故，也就是我爱我现在的家在一切之上的确证。志摩也承认过这话。

徽音

二十一年正月一日可以看到，志摩是多么鲜活生动的人物。

而志摩给人写的信，简直狂风暴雨，如果放在今天，当下的文艺女青年，不出三招就得被他糖衣炮弹打中，虽然内容实在肉麻不堪入目。

志摩出事前，1931年3月在北京大学教书，这个时候他对小曼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热情，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恨不得叫牛夫人。但他那写情书的水平，一直到生命最后一年，还是炉火纯青。当时小曼写信来讽刺他是不是要与林徽因旧情人见面，他的回信。

至爱妻曼：

到今天才得你第二封信，真是眼睛都盼穿了。我已发过六封信，平均隔日一封也不算少，况且我无日无时不念着你。你的媚影站在我当前，监督我每晚读书做工，我这两日常责备她何以如此躲懒，害我提心吊胆，自从虞裳说你腮肿，我曾梦见你肋肿得西瓜般大。你是错怪了亲爱的。至于我这次走，我不早说了又说，本是一件无可奈何事。

……

你来信说几句亲热话，我心里不提有多么安慰？已南北隔离，你再要不高兴我如何受得？所以大家看远一些，忍耐一些，我的爱你，你最知道，岂容再说。“I may not love you so passionately as before but I love all the more sincerely and truly for all those years. And may this brief separation bring about another gush of passionate love from both sides so that each of us will be willing to sacrifice for the wake of the other! 我上课颇感倦，总是缺少眨睡眠。明日星期，本可高卧，但北大学生又在早九时开欢迎会，又不能不去。现已一时过，所以不写了。

……

你看，内容这么敷衍，都还可以写得这么激情四射，徐志摩终究是徐志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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