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杨俊︱斗酒

 

《阳关文学》出品x0a

2018年6月4日x0a

中国

敦煌...







斗酒
◎杨俊


长江自青藏高原过山穿峡,一路蜿蜒,急湍直下,抵达湖北省境内,地势已渐为平坦。因上游江水经年累月的冲积,在位于湖北省境内的枝江市河段中央,顺流而下的大量泥沙在此逐渐淤积,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了今天方圆达百里的沙洲,现在行政区域命名为“百里洲”。

记得我一九七五年读初小学时,洲上村子里已住了有十多个村的村民,差不多有两千余人。那时村民主要经济收入以种植棉花为主,间或套种些黄豆、芝麻、高梁一类的经济作物以及水产养殖,后来政策取消了棉花的统购统销,一小部分村民在政府的引导下将棉花改种上了梨树。也许是因了土质好,土里矿物质又丰富,再加上四周临水的缘故,梨树上结出的梨皮脆而薄,皮一碰伤就出水,汁醇甘甜,这样,百分之八十的村民一窝疯纷纷改种梨树,没曾想竟成了气候,现在全国畅销的“洲梨”便由此而来。

由于整个洲子所处地理位置特殊,村民们想出洲子到市区岸上不是很方便,一般到了下午五六点钟,往来渡船就停止摆渡了,所以村民平时除了到江对岸的市区赶大集外,一般情况下都不大出洲。时间长了,闲来无事可做的村民不分男女老少渐渐养成了嗜酒、斗酒的坏习惯。要是碰上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啥的,只要沾得上边的人家就会去上人情。桌席上哪怕是平时不太熟悉的人,只消几番客套话,立马变得像亲戚一样。之后便是一杯接一杯的互敬酒,闹到最后一桌酒席下来十之八九的人都喝得醉熏熏的,甚至有时一桌子人喝到悄无声息。“酒”而“酒”之,客人喝没喝醉便成了主人家招待客人到没到位的唯一衡量标准,此风气在洲上多年流传盛行。

话说洲上有上凤梁村,村子里有一姓李的跛脚裁缝。因家境不太好,他老父亲在世时考虑到就这么一个独宝儿子,加上又是残疾,为他以后生活着想,就让他拜师傅学了“吃百家饭”的裁缝手艺。

李裁缝的父亲过世后,就留下了他和长年劳作积劳成疾落下病根的娘,外加三间破土瓦房。娘俩的主要经济来源就靠自留地里卖点蔬菜瓜果,加上李裁缝平日里给人家上门做“点工”的微薄收入来养活。虽说他为人忠厚老实,长相一般,但脑子很是灵光,当时在洲上手艺可说是数一数二,后来娶了邻村一位家境比他还差的姑娘结了婚,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儿子,两口子喜得不得了,因二代单传,所以给儿子取学名叫李传厚(后)。夫妻俩勤扒苦挣,一边照顾多病的娘,一边拉扯李传厚长大成人。

传厚这孩子打小就特别聪明懂事。读小学时放学后一回家做完作业就帮家里干活,而且学习成绩一点都不受影响。从小学到初中在年级一直都是前三名,个个都说这小子将来一定有大出息,说得李裁缝和她老婆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转眼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传厚已长成了个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帅小伙子,就是身体由于小时缺乏营养显得有些单薄,在市一中读书的他也已快高中毕业了。

那年七月参加完了高考后,他从市区回到了洲上村子里,趁着等录取通知书的这段时间想好好的调养一下身体,顺便帮家里做些农活。尽管他妈心疼不让他干活,但他说等上了大学想帮家里都帮不上了,说得当妈的望着如此懂事乖巧的宝贝儿子心里一阵阵酸疼。

这期间上门说媒的也是踏破了门槛,有请媒人上门游说的,有转弯抹角找他们家亲戚上门撮合的,还有女孩子自己急得不行催着父母直接上门想搭亲家的,对这些找上门的好事做妈的都一一帮传厚搪塞掉了,她心里不是不想啊,她是在盼着儿子早点跳出龙门,能娶个城里媳妇好光宗耀祖呢!

八月中旬,录取通知书到了,传厚果然不负众望,以高出录取分数线十多分的优异成绩被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录取。这下整个洲子上炸开了锅,村民们纷纷奔走相告,要知道这可是有史以来从洲子里考上北京重点大学的第一人呐!接下来的一切按部就班,几乎洲子上所有的亲朋好友、远亲近邻都提前帮忙张罗着请客摆喜酒,李裁缝跛着脚和传厚他妈忙前忙后地请客做准备,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裁缝为了图个吉利,专门请算命拿八字的先生算了一卦,订了个好日子。那天晚上,准备了一整天的酒宴热热闹闹的开席了,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大约坐了五发席之后,最后一发就轮到传厚上桌了。

这一桌子的陪客除了两个从洲子外赶来的玩得较好的高中同学,其他都是洲子上从小学一直读到初中毕业的同班男女同学。两张大方桌拼在一起,加起来共坐了十四、五个,这样的阵势做父母的心里早就做好了防备。临上桌前,千叮咛万嘱咐本来酒量就不大的传厚不要喝多,不要逞强,还特地安排同村长得牛高马大的杀猪佬的儿子朱老二,坐在传厚旁边,主要任务就是代酒(代喝)。

刚开始时一桌人还都较客气斯文的慢慢叙旧,谈同学时的趣事,边说边喝,不时有人说一两句浑笑话引来一阵又一阵的爆笑。酒过三巡,这些已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借着酒劲,开始争先恐后的轮番给传厚祝贺敬酒了。传厚沾了点酒,加上本来心里就高兴,所以来者不拒,像喝水一样一口一杯,毫不含糊。做父母的明着出面挡了好几次,大家都不依不扰,再说大家都是替传厚高兴哪,阻拦多了又怕得罪了人家,心里只能干着急。

旁边桌席看热闹的也都在推波助澜,每喝一杯都一个劲的拍着手掌叫好,酒席气氛达到了一个又一个高潮,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这场人生的一大喜事正慢慢演变成一出悲剧……

传厚在喝完最后一杯敬酒后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酒桌上,紧接着代酒的朱老二徒地双腿一软,缩倒到了酒桌下面。众人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将二人弄下酒桌,传厚的妈双手紧紧抱着儿子的身子,用手摁住人中,拼命地叫唤,想使劲用手把儿子的嘴巴抠开让他吐出来,结果传厚紧咬牙关,脸色煞白,人事不省。朱老二也是脸成了猪肝色,任人怎么捶打都毫无反应。众人这下才知大事不好,赶忙派人去找大队的赤脚医生,急急忙忙赶到后的赤脚医生在察看过两人的呼吸和脉搏后,摇摇头不停地叹息着说:“唉,没救了,没救了……”

一瞬间喜事成了丧事,无论是谁也接受不了啊,李裁缝这下塌了天,抱着儿子发凉的身子嚎啕大哭起来……传厚他妈一个晚上醒过来又哭晕死过去好几次,整个洲子一下子笼罩在了一片凄凉哀痛中。

第二天,传厚爹看着天气太热,怕儿子的身子变臭,强忍着悲痛,下午就请来村里的人帮忙把他的宝贝儿子埋了,回到家夫妻俩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第三天一大早,杀猪佬失魂落魄的还未到李裁缝家门口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活了,活……了,二伢子……活了……”原来,当晚朱老二被他爹背回家后,找了一张凉席,将他平放在上面,头上用湿毛巾搭着,不停浸水,双脚用两个木盆装满水,分别弯曲着泡在水盆里,然后坐在他旁边用扇子扇啊扇,还不停地用手放在鼻子下试试有没有呼吸,就这样扇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硬是把他儿子给扇醒了!

李裁缝还没听完,一手抓起锄头,一手拉起传厚他妈飞也似地往坟地赶,这时闻讯赶来的村民也来了一大帮,不到半个时辰,棺材就打开了。这一看不打紧,里面的情形把众人都惊呆了,只见传厚双目圆睁,脸色铁青已扭曲变形,两双手仍保持着用力抓刨的姿势,十个指头几乎全部破了皮结了血痂。天哪,传厚妈又是一声惨叫一头栽在了棺木上。

后来,听说传厚妈疯了,逢人就傻笑着说:“我儿没死……呵呵……我儿没死……”传厚奶奶经受不住这重重的一击,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打那以后,洲子上再也没人敢随便斗酒,陪酒劝酒了。

插图由作者提供,特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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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俊,男,49岁,大专学历,自考中山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原藉湖北省枝江市人,1997年南下打工,现居住于广东省珠海市,就职于珠海公共交通运输集团有限公司。闲暇时附庸风雅,舞文弄墨,聊以消遣。

【本刊主编】成永军

【本期编辑】金   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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