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端午记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响在端午的早晨...



端  午  记
文 | 白明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响在端午的早晨,北京降了些温,阴阴的天有了些南方湿软的光影和味道,怀乡之忆不听劝阻的从身体里弥散而出泄在室内外目光所及的空间。拉赫马尼诺夫的曲子缓存在听觉的背后,似相隔几秒钟的多次重放,叠加在心头,声线却似了从遥远不及的地方传来。

工作室小景
小时候在老家的端午节气氛是极浓烈的,没有独处喝茶读书的可能,家人亲戚来回堂前屋后,那样子就显出了节日排场,外婆与几个阿姨扎粽子的样子现在仍是如昨,当时人小,理解不到生活中有手作之美,只觉得动作的快慢与我食欲的真切关联。那时除了吃粽子还要做一大锅打卤面,这是我更在意的。

将煮熟的面条用清凉的井水冲净置于灶台一旁,再用猪骨肉、猪骨汤加鸡蛋制的蛋皮切成丝再加上鲜鱼肉和淀粉与葱姜蒜还有余干著名的辣椒切碎制成浓稠合适的卤,捞小些面,浇上多多的卤,我在写这几行字的时候中,下意识咽了口水,在当时或就己吞下了一碗面又再盛第二碗了。

这种混合了鸡、肉、鱼和生活期盼与口欲之享并调理得色香味俱全的节日早餐在当时我的心里只有过年的丰盛可以并论。外婆做的打卤面形色味是这样的深刻,以至现在凡与此味相左的均视为非地道的改良品。当时是无法淡慢享的,味道是后面才能缓过来回味。当然,除了粽子与打卤面外,还有可以用蛋袋挂在胸前的咸蛋(我们称之为砂蛋)是我最愿把玩的食物,总是克制着欲望留到三两天之后,最终是玩伴们用蛋相撞来确定先分享谁的美味。

下厨烹制家乡的记忆之味
端午,看龙舟竟渡也是极期待的,最最印象深刻的是所有一官半职的人都被调去维护划龙船的秩序,公安更是忙碌,原因是各乡村视荣誉为生命,稍有不慎赛龙舟就会演变为群体械斗。这种紧张感是我觉出端午是个大日子的真正气息。

那一天从响午起,四面八方的人来到城里,参加县城比赛的都是在小区域里的胜主,敲锣打鼓在我们县城中央的琵琶湖集中,乡下小孩们全是新衣浓妆,那时我真的有生活县城中心的荣耀感,只是当自己无法穿入人缝在第一排去见到龙船比赛的现场才讨厌起人多来,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群拥挤的不安全感。真正比赛开始除了听到震耳欲聋的声响共鸣让自己也傻傻的跟着激动叫唤外,我其实是没有输赢队伍的倾向的。

荷塘  白明摄影
所有端午的过往是个被我混淆了具体年份的节日,所有与端午有关的记忆都涌济在一起,但所有的都不及一种特殊的气味来得本质和具有代表性,那就是艾叶草的气息与蒸煮粽子所溢出的粽香和在一起的味道,这才是我能确认端午与生机充实有关的味道。而这具体的感受随着外婆的离开变得游离与不清晰,这种味道到了我现在北京的家里就只剩下单一的一些粽香了。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时候,一些乐趣是会被无限放大的。这放大会依着常常的回忆成为对应现在的一种缠缠绵绵的感觉深深的包裹着自己。
2018新作


在中国,节日最终都会体现在对丰盛食物的挥霍性满足上。将吃置于节日的核心落脚,不仅证明了平时物质的贫乏和穷困也证明了先人对生命未知的害怕和敬畏。

对我的童年而言,如果没有吃这一项,节日的乐趣基本是无的。当然节日也是我孩童时期可以犯些错得些宠的日子,这在我童年时代盼望节日来临的最核心动力和生理依赖。端午不仅要吃,而且有独特的吃的讲究和品类,这又是中国的古农耕文明发达的明证,比如前面所说的粽子和咸蛋(我们老家更多咸鸭蛋)就是端午的必备,尤如寒食的清明粑、中秋的月饼和正月十五的元宵。这让节日的讲究显出了渊源和礼仪。

咸蛋
端午的名字好听,字意也好,念着想着都能满满生出端庄向上的意念来。现在的老家仍是过着如旧的端午,街道己是新景,确是干净了,确是光鲜了,确是生活好了,可也无了似亲人般的邻里,无了陪伴成长的老屋和泥道,无了小巷与屋前屋后的水塘,无了夯墙里的自家菜园,当然也就失了许多相关的小城记忆,也多了怀乡的独自遥想。我在这里念着旧,时代却是今朝,柯洁连输阿尔法狗,机器人小冰写了诗,人类的思维可以与数字芯片相容。

更了不起的是,二十四年前还被鄱阳湖水系环绕无一通车桥梁的古县老家不仅有了高速公路,还马上要拥有家门口的高铁。因端午之日而写着端午,思绪却漂浮不定,感慨思维竟不听主人之意,手上的触屏与粽香及消失了的县城牌楼可以重叠在一起,也是恍惚了现实。

器形式与过程
一线永动
端午在我的心里现在己不仅是这几种食物,也不是热闹的龙舟竞渡,而是与之相关的各元素之和,乡音与玩伴,光影与温度,还有多年的离别与不断被改编和莫名不定的回忆,将端午变成我今天想起与经历的样子。

剥一个朋友寄来的用黄泥包裹的土制咸鸭蛋,尝一小口,象是过去的味,再一细品,又不是。望着蛋黄渗出油来,砂砂的黄坚实得很,又觉得象了过去,只是总不如我外婆做的好。端午,端的是拿出时间走走神,也是美的。

 白明 2018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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