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小说王秀玲:喊你一声哎

 

王秀玲,女,1976年生于宁夏彭阳县,在《朔方》《黄河文学》《六盘山》等刊发表作品三十余万字。...



作者

王秀玲,女,1976年生于宁夏彭阳县,在《朔方》《黄河文学》《六盘山》等刊发表作品三十余万字,获《黄河文学》双年奖新人奖。宁夏作协会员、银川市作家协会理事。现应聘于彭阳县政府网络信息中心。





喊你一声哎
王秀玲


“哎!”欧阳被一声哎惊了一下,抬起头时,夏沫正站在他的玉米地头上。

阳光如一盆颜料从山那边泼过来,将夏沫和周遭吐着新绿的树木、扬花的菜籽、抽穗的冬麦、刚刚探头的玉米嫩苗,以及铺在地上的薄膜涂了一层鹅黄的暖色。夏沫手里握着一把小铲子,逆光看去,她整个人被晨光浸染,发梢像要着了,看不到火焰,却在燃烧。欧阳扶苗的双手抖了一下,一株秧苗夭折在地膜下。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匍匐在玉米地里的泥脚泥手,半截裤管被玉米苗上的露水打湿了,膝盖也被泥泞涂染得不成样子。而夏沫站在晨光里,发旧的灰色格子西装和黑色的裤子,泛着淡橘色的光晕,恬静而美好。她手里的那把小铲子上挑着一枚小小的太阳。欧阳一看夏沫,那枚小太阳便有无数的光芒向他射过来。感觉像夏沫本身就是一枚太阳。欧阳眯缝着眼睛,抿嘴笑着。

“哎,你眼睛眯眯地照啥着呢,又不是没见过。主任让我给你带个话,明天到乡文化广场开会。”夏沫略带嗔怪地说。

欧阳沉静在眼前的画面里思绪飞扬,被夏沫一声哎给唤醒,发现自己的失态,脸颊就忽地热了,勾了勾头掩饰着:“开啥会?”

“乡风文明表彰。”见欧阳窘态的样子,夏沫弯了腰无声地笑着。

“文明表彰会,那我就不去了,埋汰得不敢见人。”欧阳挠着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又瞄了一眼面前的夏沫。她好似从阳光里走出来的,和面前的景色那么和谐,干净温和。一早上打在他身上冰凉的露水,也在这一刻变得温润了。

“人俊了,头顶抹布都好看着呢。”夏沫站在距离欧阳二十米开外的地方。

“那我好看吗?”欧阳突然拿自己开涮,并斜着眼睛有些期待地看着夏沫。夏沫那句赞赏似的话,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他试探地问她。他一直想要知道自己在夏沫心里的形象。

见欧阳这样问,夏沫两只脚在地上倒来倒去地摇摆着身子,伸手撩着额前的发丝说:“难看死了。谁爱看?明天开会用锅灰涂涂脸,别伤了人家的眼睛。”说着有些娇羞地瞭了他几眼,那样子就像是他们才刚刚十七八岁。

欧阳心里似有一股清泉潺潺流过,漫过他心底龟裂的淤泥。他胸腔里揣着一汪澎湃的潮水,向太阳的方向努了努嘴:“我要抓紧放玉米苗呢,这大太阳晒着,会烫死在地膜里的。你去,你去了顶咱俩。”夏沫的笑鼓励着他,他俊朗的脸庞表情丰富地向着她,说了一句这样亲昵的话。

夏沫听了,脸颊忽地红了,垂着眼睑,皓齿轻轻咬着唇瓣,嘴角显现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欧阳开始沦陷在那小酒窝里不能自拔。可这样的景象稍纵即逝,夏沫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沉下脸色:“我又不是你的啥,能顶吗?”她语气里透着一分落寞,低了头用脚尖踢着地膜边沿。

欧阳僵了面部的表情,停了手里的动作,单膝跪在地膜行子里,双手垂在两胯旁,像随时都可以起跑的运动员。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嘴里涩涩的,早起到现在水米没打牙。他瞭了一眼站在晨光里的夏沫,眼睛被她手里的那把小铲子反射的光芒刺到了。他突然觉得早晨潮湿温润的空气像一扇玻璃门,一些美好的景象可见不可摸。

前天刚落了一场春雨,地膜的低洼处还淀着清亮亮的水。潮湿的地气从欧阳的膝盖处蹿上来,散布在他的秋衣秋裤里,潮腾腾的。一股酸涩在他的鼻腔里回旋,他想要说点什么,又噎着说不出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膜上,让自己大面积感受那种潮湿。夏沫一直勾着头,用脚尖踢着玉米薄膜的边沿。她的脚下已经被踢出一个小坑,她还在不停歇地踢着,不说话,也不看欧阳。欧阳看不到夏沫的脸,只见她刚刚撩起的发丝又垂下来,将她的半边眉眼遮盖了。他想上前抱住她,让她停止那样无辜的动作。可他知道,她向来都对这样没有理智的举动嗤之以鼻。欧阳感到自己的身子被潮气包裹着,一种说不出的感受黏附着他。

“哎,回时把地里的袋子提回去。”过了很久,夏沫停了脚下的动作,将一个塑料袋放在玉米地膜上,转身离去。

太阳光很晒了,潮湿从欧阳坐着的地方涌上来,似乎要将他淹没。他看了一眼被夏沫刚刚踢过的地方,湿润的土裸露着。墒情多好啊,随手扔下一粒种子就可以发芽。可很多事物并不是随手扔一粒种子那么简单,那些看似顺理成章的事情,其实都不是偶然的。就像他种的这十几亩玉米,耕地、铺膜、点种,现在又来了一道放苗的程序。其他的程序都可以用机械来完成,唯独这放苗不行,得你趴在地里一株一株地将它们从地膜下面放出来,老天降了一道罪给你受似的。当你一株一株地将它们从地膜下面放出来,又难道不是一种赦免吗?老天让你劳累的同时,又给了你多大的权利。

“我又不是你的啥。”欧阳在心里回味着夏沫的话。她能是他的啥呢?啥都不是。

“夏沫是个脾性绵软的女人。”五年前,欧阳从外面回来后,就听村里的男人这样说夏沫。

那时候,欧阳的老婆被半袋洋芋把腰闪了。欧阳将自己承包的那点工程撂给夏沫的男人,自己回来伺候老婆,想着等老婆的腰好了再去接着干。谁知道半袋洋芋,就把一副粗壮的腰身闪了,闪得再也直不起来了。老婆在炕上已经躺了五年,看样子还要继续躺下去。欧阳从一个小包工头,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留守男人,一个一年四季要伺候老婆吃喝拉撒的留守男人。而夏沫的男人,因了欧阳撂下的那点工程,一发不可收地变成了房地产开发商,钱包鼓了,人肥得流油。欧阳曾以他撂下的那点工程为资本劝说夏沫的男人,让他把夏沫和老人接进城去。可夏沫的男人以老人不愿去城里住为由,宁肯花十几万给家里盖房子,也不愿把夏沫和老人带在身边。这要是在以前,欧阳绝对赞成夏沫的男人的做法。当他自己做了几年留守男人,眼看着身边那些丈夫在外的妇女居家过日子的难肠,他才真正知道了留守的困苦滋味。那种遥望无期的守望和等候,足以将一个人对生活的锐气和心气淹没。欧阳一直为自己让老婆做了那么多年的留守妇女而懊悔,如果他俩在一起,也不至于半袋洋芋闪了老婆的腰。那是怎样的一副腰身啊,新婚那会儿欧阳想抱她,总是老虎吃天没处着手。老婆个头的高大和身体的壮硕,以及无怨无悔的吃苦耐劳精神,是欧阳炫耀的资本,也让他真心真意地迷恋。村里人栽树时,总是寄予希望地调侃说:“我这棵树能够长得像欧阳媳妇的腰那么粗就够了。”欧阳听了并不恼,反而感到很自豪。可就是这副铁板样的腰身,却被半袋子洋芋给闪了。

欧阳刚回村那会儿,在村里算得上是个稀罕人物。留守在村里的男人基本上都是老人,而欧阳刚刚走到人生的高峰期,四十岁大几。人俊,脑子也灵活,又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的,样样农活不挡手,真是走哪儿都惹人眼馋。尤其是男人常年在外,家里三天两头缺帮手的女人,总被这样那样的挡手事为难着。这样的女人,不得不去找别人家的男人帮忙。比如村高头的李维英,家里有辆三轮蹦蹦车,她自己也会开。可她的胳膊没劲,每次发车时都摇不动车摇把。李维英吭哧吭哧地摇得车子的排气管冒烟,就是打不着火,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像老牛拉车似的,眼看着到坡顶却走不动了,还有倒退的危险。李维英摇着车,最后摇得自己着火,蹦蹦车还是无动于衷。李维英是个很要强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得无可奈何地找人家的男人帮忙。最要命的是,还得看人家女人的脸色。即便人家女人的脸上只有微笑,而没有其他什么狐疑的表情,也会让人觉得那微笑实在很勉强。李维英总是把需要用蹦蹦车的农活攒到一起,找人把车摇着了,一口气不停歇地干完。吃饭方便时也不熄火,让蹦蹦车在院子里突突突地响个不停,无奈地多浪费几升柴油。再比如夏沫,家里两层洋楼住着,电视电脑电冰箱一应俱全,多么舒心的日子。夏沫的公婆年纪大了,又是老寒腿,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外地。家里出出进进就只有夏沫,娇小的一个女人。悄无声息,日子过得寡而无味,没有生气。欧阳刚回村时,因为知道夏沫的男人在外面的德行,看见夏沫在家里任劳任怨、毫不知情的样子,就替她委屈和惋惜。欧阳除了找机会力所能及地帮夏沫一些忙之外,还打电话给夏沫的男人,叫他把老人和夏沫接到城里去。夏沫的男人一直在欧阳面前打哈哈,他就一直劝说,只要他俩有什么联系,他就一直提这个话题。有一天,夏沫的男人突然说:“又不是你老婆,你操心干什么?你是不是看上我老婆了?”欧阳被噎得再也没话可说。

欧阳家距离夏沫家百十来步。夏沫家里的锅大碗小都逃不过欧阳的眼睛,更别说夏沫这个活生生的女人了。夏沫的孝顺勤快善良,以及她的洁身自好,方方面面都吸引着欧阳。日子一长,夏沫的美好在他那里起了化学反应,无论他自己做什么都会想到夏沫的好。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不配惦记夏沫。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对待老婆的态度上。当他伺候着老婆还要被无辜猜疑时,他总是想到夏沫对待公婆的孝顺,以及她对待自己男人的大度。人非圣贤,何况欧阳血气方刚,那么美好的女人又近在咫尺,怎不动心。多少个夜晚,一种冲动强烈地袭击着他……

“哎!”欧阳打了一个激灵,以为夏沫又返回来了。抬头看,却见大胖肩头扛着一把铁锹,向他径直走来。

看到大胖,欧阳心想这个女人总是把自己不当外人,不请自来。“我有名有姓,别老哎了。我又不是你家老汉,以后见了我,喊欧阳。”虽然心里有些烦她,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夏沫能喊你哎,就不许我喊,你难道是夏沫的老汉?”大胖挑着眉看欧阳,眉眼里全是挑逗。欧阳矢口否认。“就刚才,夏沫在你地头站了好久,你俩还眉来眼去的。”大胖说。

“你是个鬼啊,在那儿猫着偷听。”欧阳恼羞地批评大胖。他真有些后怕,幸好他控制住了自己。夏沫站在那里踢地膜时,他确实有抱住她的冲动。

“你说你闲不闲,不好好在地里干活,跑到我地里干啥来了?”欧阳很不欢迎大胖,她的热情让他烦恼。大胖说是给欧阳帮忙来了。欧阳说她的好意心领了,他一个人能行。大胖说她的活干完了,玉米种得早,下雨时苗也出齐了。看见欧阳一个人要给这么多的玉米放苗,啥时候才能干完?大胖还说她给欧阳帮忙,啥时候她有困难了,欧阳再帮她。欧阳执意不要大胖帮忙,让她回家缓着去。大胖就说欧阳死心眼,她家男人在外面,他家婆娘躺在炕上,互相帮衬着有啥不好?大胖说着挽起裤管蹲在地膜行子里开始干活。她干活倒是麻利,手指由里往外地把地膜眼往大一撑,将地膜下面的玉米苗往上一拉,一株玉米苗就露出头沐浴着阳光了。“哎!”大胖对欧阳下指令,让他跟她在后面培土,样子就像当家的主妇。

“叫我欧阳。”欧阳强调。

“还是喊哎吧。欧阳这个名字太文气,叫着也麻烦。”大胖说着话,手里一点都不耽误,欧阳必须紧紧地跟上。说实话,这活还真不是一个人干的。两个人配合着干活,效率大大地提高不说,也不那么瞌睡了,甚至还很享受。

“哎!问你个好话,她能行吗?”大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欧阳。欧阳低着头培土,差点撞上大胖。大胖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欧阳无奈地瞪了大胖一眼。

看着前面的大胖,欧阳自然想起了炕上的老婆。老婆和眼前的大胖一样,曾经拥有粗壮的腰身,简直就是为在土地上劳作而生就的。他也嫌过老婆的腰太粗了,觉得人高马大的女人不会温柔,他理想的老婆是小鸟依人的,比如夏沫。时间长了,欧阳的观念发生了改变。父亲说找老婆又不是找花瓶,女人腰粗了健康旺家会生养,劳作起来一个顶两个。欧阳就遂了父亲的愿。老婆其实是很得他心的,他觉着女人该有的温柔体贴,自己的老婆一样不落都给了他。老婆粗壮的腰身陪他扛过婚后起初那段最艰难的时光。也正是有了老婆这副腰身,他才安心地将整个家撂给老婆,自己出去闯世界。当他听说老婆的腰被半袋子洋芋闪了,撂下正在进行的工程,回来照顾她。五年来,他一个人包揽了家务农活,也感同身受地体会了一个女人里里外外撑家过日子的艰辛。为了老婆早日康复,他学了按摩。可他发现,那半袋子洋芋,不仅闪了老婆的腰,她早先的温柔和贤惠也被闪了。她不再是原先那个好脾气的老婆了,她变得暴躁猜疑,心眼儿多了。

一会儿工夫,大胖将欧阳撂下了一截子。他想追上她,腿寡寡的像是没有劲道。她突然很想和大胖肩并肩一起干活。他有多久没有女人陪着边干活边说话了。他寂寞得太久了。他刚才还说大胖不识好歹。其实他是很感激这个女人的。她性子直,心里有什么表达什么,村里人都说她只有七成。

欧阳叫大胖回家。这个女人硬打硬地给他干了一上午的活,他确实有些于心不忍。他缓和了语气,柔声道:“哎!回家了。”

大胖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喊我啥?”

见大胖痴傻的样子,欧阳说她该回去做饭了。大胖有三个上学的孩子,中午都回家吃饭。大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问欧阳明天去不去开会。欧阳想起刚刚夏沫给他说的,明天乡上开会。欧阳说他不去开会了。他要抓紧放玉米苗。这大太阳晒着,玉米苗在地下捂着,让人心急。大胖说不去开会,他的奖谁领?欧阳奇怪地说啥奖,他咋不知道?

大胖说:“夏沫没告诉你?你和夏沫都得奖了,都是敬老爱亲模范。她是敬老爱亲好儿媳,你是敬老爱亲好丈夫。你现在是全乡的模范丈夫,全乡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你睡不着呢!哎,人都爱个好的。女人就喜欢你这样重情重义的男人。你看你家婆娘,叫你伺候得多好!”欧阳没有说话。他听大胖说自己是全乡的模范丈夫,心里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大胖提起夏沫放在地膜上的袋子,打开看。“我以为夏沫给你送啥好东西了,安尔乐纸裤,夏沫给你婆娘买的吧?”欧阳想把袋子拿过来,大胖却不撒手。“哎,夏沫给你买这个干啥?”大胖拿着一包卫生巾问欧阳,随后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看我笨的,你家婆娘把腰闪了,其他地方又没闪,吃喝拉撒都得操心。也难为你个大男人了,这个也得操心买。其实你家婆娘享福了呢。”

看着大胖手里的纸尿裤,欧阳想起夏沫喊他的那一声哎。乡村的两口子是不喊对方姓名的,大多只喊一个哎字。这声随意的哎,包含着朴素良善的亲情。这声哎在乡村里也有表白的意思。喊你一声哎,就表明对方从心里已经接纳了你。夏沫破天荒的一声哎,让欧阳惊喜的同时,也感到了压力,他怎样才能承受得起这声哎呢?欧阳揣摩着这声哎,心想夏沫该是和他一样矛盾着吧。

欧阳颠三倒四地想心事的时候,就忘了旁边还有大胖。

大胖哭了,很伤心。欧阳心里堵得慌,实在没法安慰她,只好伸手拉了一把:“以后你地里有什么活,我帮你干。一个女人家,到底还是势单力薄。”

气温一天天热起来,万物都在竭力生长。

前几天落了一场春雨,眼看着庄稼猛地蹿了一截子,山川一下子就绿了,郁郁葱葱的样子。欧阳骑着电瓶车穿过整片的玉米、药材、冬麦、菜籽地。路过一家养殖场,听见鸡鸭的叫嚷,闻见牛羊的气息,他心里惦记着自家的东东西西,电瓶车骑到最快。

欧阳走进大门,就听见羊在圈里拉着长声叫唤。他支起车子把袋子搁在窗台上,去羊棚里给羊添草料。欧阳见老婆的腰没有治好的指望,就用扶贫款盖了两座大棚,养了百十来只羊、五头牛,地里种的玉米就是供给它们的。羊们见到他,咩咩地叫着向他围过来,他欣慰地抚摸着它们毛茸茸的身子。走进牛棚时,五头牛都回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就像他的孩子等他做饭一样。他把草料添上,挨个抚摸它们。最小的牛犊只有三个月,已经到了断奶的时候。欧阳在它的脸上摸了摸,它沉默地摆了摆头。看着这些能够给人们带来希望的生灵,欧阳疲乏的身心暖暖的。

欧阳感到手臂被一种温润的湿滑抚摸着。三个月的小牛犊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用它的舌头舔着他的手臂,眼里盛满柔情。欧阳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每次回家来,它总是早早地在门口等着,让他给它喂一块馍馍。如果欧阳回家忙着其他的事情,把它暂时给忘了,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紧跟在他身后,提醒他。

欧阳面对毛茸茸的小牛犊,像是不知身在何处,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哽咽着说:“咱俩要是能对调过来该有多好,让你也尝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责任编辑 火会亮

原载《朔方》2018年第6期
朔方编辑部出品

主编 漠月

编辑 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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