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蝴蝶

 

倘若命运再一次重来。...





(题图选自插画师 

Davide Bonazzi
 
作品)

阴暗昏沉的海边,蒂姆问起妹妹小凯,“你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到底怎么了?”

“可能我就是天生的失败者。”小凯说,“每个家庭都会出一个失败者,总是达不到目标又跌跌撞撞,把人生搞得一团糟。或许我就是那个人。”

蒂姆知道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

他启动自己穿越过去时空的能力,把妹妹带回当初的那个派对上。他要让小凯错过在后来会让她心碎甚至堕落的人渣男友吉米——因为那个人渣所酿造的蝴蝶效应,会让小凯遇上一场车祸。

“他就算没遇见我,也会跟其他女生上床。”小凯顿悟。她还看到了另一番命运:自己会跟一个很好的男孩杰伊在一起,那个男孩温柔而善良。

这一切之后,蒂姆返回现实世界。可是他却惊恐的发现,不久以前出生的女儿,突然变成了男孩。

也就是说,他的父亲忘了告诉他,在启动家族遗传给男性的穿越时空能力时候,需要注意的是,一旦自己的小孩出生,就要谨慎地选择回去的时空。

“某个时间点的某个精子,会带来特定的宝宝。就算是一点点的不同,都会让你生出不同的小孩。”

蒂姆想要回自己原来的女儿小花,于是他不得不消除掉“为妹妹改变那场派对上遇见人渣男友”的纠正之旅。于是不得不顺应当前的这个命运版本——小凯必须遇上那场车祸。

蒂姆当然自责,同时也陷入矛盾。因为他不能两全其美。

当然故事不止这份挣扎。住院期间,小凯得到哥哥跟大嫂的呵护。某一天她被提醒到,哥哥身边的那个朋友,杰伊,好像一直对她有好感。

“你要不要试试跟他约会一下呢?”

“嗯,好。”小凯说,“我得先把脸上的伤疤遮盖一下,毕竟我现在太丑了!”

最后故事的结局是,小凯跟杰伊成为了夫妇。

“我们也习惯了重拾快乐的小凯,然后习惯她当妈妈这件事。虽然她不熟练,也不怎么安全。”

这一段,出自电影《时空恋旅人》。

现实世界里,我也期待自己的命运里有蒂姆那样的“哥哥”一类之人,可以护我周全,甚至动用自己的力量,让我避免某种麻烦,亦或者是意外。

可是有时候,“哥哥”是无能为力的。他出手与否——愿意拯救你,跟可以拯救你,这两者之间是有很长一道隔阂的。

于是关于他人的出手相救也好,顺手相助也罢,你都无法找到一个“必须”的理由。这些额外的力量,倘若得到,那是锦上添花。而我们却无法因为没有得到援助者的出现,而认为这是必须谴责他们不作为的委屈。

而另一方面是,即便一开始,那位援助者本应出手,却又改变主意——那是否意味着他是无情无义之人?以及你的命运是否就会这般任凭坠落下去?

也不尽然。

小凯即便遇上车祸,好在无性命之忧。她还是得到了哥哥的出手相助,提醒她可以试着跟后来成为了她丈夫的那个男人,试着约会看看。

即便我看过这部电影超过二十回,可是每一次却犹如第一次观看。我并不会将其单纯地当作是殊途同归,反而更愿意往“拐弯之处”的概念去思考。这种“拐弯之处依旧有回旋之地”的新鲜感,来自于提醒。

人是需要被提醒的物种。

即便我们生来就拥有一些天性,可是我们在后天里却因为种种因素被遮盖住这部分光芒。在长大成人的过程里,我们知悉很多的道理,但是依旧无法仅仅根据这些道理的指导,便可以把生活过好。

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是哪一个环节的缘故?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这个环节,来自于坠落

这坠落,往往是人生中你从来无法预估、预设、想象的大麻烦。有些来自自己,有些来自身边人,有些来自新闻报道中。

这些人群,形成一个个圈层。越是靠近圈层中心,越是引发种种拉扯感。拉扯感会让一个人下坠,沉入海底,亦或者冲出某种过往的常态系统,被发配到另一个星球的境地里。

而就是在这种“另一个星球”的历程中,人们才会真正体会到何为深刻。而深刻这个词语,往往跟我们自己对于人生的思考程度、严肃指数有关。

什么时候,你会真正对于“努力的意义”这件事如此刻骨铭心?是在你最在乎的人遭遇疾病,需要花费很大一笔钱才能活下来的时候。

什么时候,你会对“自主掌控命运”这个事情感受至深?是你在办公间里做着自己厌恶无比的工作,并且收入不足以抵消这份厌倦感的时候。

于是你会倒流发问:如果当初念书时候再用功一些,如果在大学期间集中学习一门手艺,那么会不会现在可以选择的余地,可以多上一些?

什么时候,你会对于“早知道当初”这个词语最是耿耿于怀?是在你深夜里,身边躺着的那个人让你无话可说,“两个肉体如此亲密之人犹如相隔着遥远的银河系”的时候。

一旦你知道命运无法逆转,你是及时止损,修正某种可能,而后不必让其更糟糕下去;亦或者是,你总归觉得,“怎么活都是活着,那么便这么接受下去吧。”

我万万不敢揣测任何一种生活方式的动机,更不敢去评价任何一种人生。只是秉承在这种慈悲前提之下,我依旧忍不住会对自己发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每一年的高考季,关于填报志愿的讨论就会掀起新一层的浪潮。

有他人保驾护航者,当然是幸运。前提是这份参考意见是建立在尊重你的个人意志前提下,带着商讨的节奏。而不是强加性地为你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当个机器人执行就好。

关于后者,大部分家长或者建议者的理由是,“我都是为你好。”

而剩下的,那些迷途者——带着不同迷惑程度的未知者——大多数时候的选择,得是在很多年以后才会彰显出其痕迹来。

同样的逻辑,还有对于第一份工作的讨论。以及很多人生的第一次,都会显得重大,以及给人层层压力。

以至于,当事人像是遇上一场提前预设的下场,倍受恐吓——你要是没有选对,那就一定会很失败。

好些年后,大学同学会的一次讨论,依稀会冒出这个观点——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读这个专业,而是另一个,亦或者研究生的时候去转换专业,那么现在的工作或许不会那么吃力,人生也不至于这样窘困。

同样的逻辑,还有很多女人话题之间经常谈及的——要是我当初没有遇上他,亦或者我应该更独立勇敢一点,而不是听信父母做主,那么我的人生会不会更加幸福一些?

我经常演练无数次这种复盘——

假若当初大学里,我并没有选上自己喜欢的新闻专业,那么我会怎么做?我心底的答案是,我会去辅修这门课程,并且一样在其中得到跟主修专业一样的收获。

从前我以为,坚持是很辛苦的一样事情。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比起坚持,或许放弃才是最痛苦的事情——对于要放弃你发自内心喜爱的一样事情,那是比死去还要难以忍受的。

对于种在肉体上的那种难以割舍,会让你千万百计摆脱生活的现实压制,继而去实现它。以及,哪怕此生都无法实现,你起码可以做到守护——不必让它彻底死在你心底。只要心里拥有火种,就有活着的理由。

假若当初的第一份工作,我很快就因为吃不了苦而退却,那我会怎么做?回家向父母哭泣,继而他们温柔劝说,于是留在家乡的小镇上也一样怡然自得,安稳生活。

可是我知道,这不可能发生。不是身处哪一个地方的问题,而是在于,我一开始就期待某种逃离——在我得到了更多的、更大世界的启迪跟收获以前,我不打算就那样归去。

这些复盘之后,不仅只为收获答案,而是在于自我提醒:即便关于命运这件事,“蝴蝶效应”是有其逻辑的——可是不要忘了,整体的命运轨迹,那可是“很多很多只蝴蝶”的效应使然啊。

一个人在眼前的工作中遇上困境,于是开始穿越时空,讨伐自己是当初没选好专业。一个人在伴侣关系里感受不到幸福感,于是开始穿越时空,希望当初不要遇上那个人——因为他或者她,就是自己眼前这一切状态的始作俑者。

单一而狭隘的反馈、指责、包括反悔,是一叶障目的自欺欺人,也是井底之蛙的叫嚣。

作为一个擅长自我谴责的人,我知道过度埋怨自己会让人变得脆弱。可是这脆弱有时候偏偏会生出另一种反面的力量——那就是全局观、以及分寸感。

全局观带来的礼物是:早年我以为人生无法避免的唯一就是死亡;而今我知道,人生无法避免的两件事,是死亡和琐事。

无论你是谁,琐事永远无法避免。

因为无法避免,于是我不再避免,而是去选择一些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好的琐事去处理,同时修正心态与情绪。

如我这样的人,需要依赖感受而活,为了创造这份无法忽视的感受,我必须掌控这份处理琐事的节奏,甚至是态度。

而分寸感带来的礼物是:过于指责外人外力外事,亦或者过于厌倦自己,都无法让我做出理性的决策。

因为决策总体上会指引大方向的命脉,于是你不可以轻易让自己落入任何一种极端化的深渊。

深渊有时候是保护色,如同海底,我总是不愿意浮出来。可是深渊有时候也是魔鬼,在我借用任何一样武器,砍向他们的时候,或许屠龙少年之我也早已经毒性攻心。

在可以处理好自己生活的前提上,在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哪怕依旧在练习某种承受力),我对于外在世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畏惧——无论是科技的发展,世道三观的演变,亦或者是时间流逝。

我最大的畏惧,来自于自我摧毁。

人是习惯于自断绝路的擅长者——把自己关在一个盒子里,直到这个盒子越来愈小。我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一点。

可是就如开篇处的那部《时空恋旅人》一样,蒂姆在一开始就说了,“重要的第一课是,穿越时空并不能让本就不会爱你的人爱上你。”

这份无能为力的对立面,或许就是无处可逃。

因为无处可逃,所以如果可以,请去多创造机会,寻觅更多的蝴蝶。让这效应的演化,不是仅仅的唯一,而是不过其中之一。

唯有这样,你才会真正拥有“可能性”这样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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