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军小米米聊

飞行记---写在小米上市之前

小米公司即将在香港上市，聊聊雷军这个人。...

小米公司即将在香港上市，不知道此时此刻雷军是否还记得他当年说过的那句话：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

我没有买过任何一款小米手机，对于我而言，雷军这个人比他的手机更让人感兴趣。就像是当年他说出那句“猪会飞”的名言，就让我对他的感觉有些颠覆。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个传统理工科学生，不善言辞，但头脑灵活，意志坚定，在工作中拥有惊人的奉献精神。这句话出来之后，突然觉得雷军竟然还有几分犀利，有种刀锋在鞘里跃跃欲试的感觉。

最早关注雷军不是因为小米，而是因为米聊。在微信的最早期，米聊是市场上唯一构成竞争威胁的对手。米聊比微信早一周上线，并在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维持了这种优势。因此，专门去仔细查阅过雷军的履历，发现了一个履历无懈可击的理工男：18岁从湖北仙桃考入武汉大学计算机系，大四开始创办公司，1992年进入金山公司，6年后出任总经理。离开金山之后，做了一段时间的投资人。2010年创立小米，8月推出MIUI，12月推出米聊。

当时我最好奇的问题是：雷军究竟要做什么？金山是一家软件公司，而且不是互联网软件。在经历了互联网大潮之后，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这和他所处的领域已经隔了两重山：软件到互联网是一重，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是一重。雷军连续跳过两重山，接连落下两颗棋子。一颗是MIUI，这个我可以理解为他做软件的延续---在安卓手机上做一个本地化的操作系统；另一颗是米聊，这个我理解是要抢一个新时代的入口，移动互联网时代里一定需要某种移动网络通讯工具。但是他没有做过互联网产品，也没有做过通讯工具，更没有做过社交产品，那么他的胜算究竟在哪里？

7个月后，2011年7月雷军宣布做手机，从移动互联网又跳到了手机制造业。米聊此时号称是小米的三驾马车之一，其实已经放弃了和微信的正面竞争。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雷军在小米手机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一直到上市。他当年所说的风口究竟指的是什么，现在应该非常清楚了。

根据雷军周围的朋友、同事回忆，早在2008年雷军就认定存在一个“百亿美金的机会”。当乔布斯在2007年1月9日正式展示iPhone初代机的时候，不止是雷军一个人知道新时代的大门已经打开，未来的世界一定是全触屏智能手机的天下。大概也不止雷军一个人认为，在那个新世界的天空里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所有人都在面对一个相同的问题：为什么会是你？

起码在2008年的时候，我们在雷军身上还看不出任何端倪。那段时间有一种说法，叫做“雷军追网”。雷军做软件的时候，世界正在步入网络时代，而软件业属于过去的时代。所以，雷军把软件行业称之为“盐碱地”，认为需要非常努力地投入，才能有一点点产出。而就在同时期，任何沾了互联网概念的企业，都在天空中高速飞行，看起来要远比软件行业轻松容易得多。站在一个技术男的角度，各种门户网站、社交网友，又能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别人的估值又是多少？

雷军有意识地想要转入互联网领域，以投资人身份投下了一堆互联网企业：乐讯、多玩、UC甚至是凡客诚品。而他刚刚进入互联网领域不久，移动互联网时代又到来了，看起来他又晚了一步，只能继续一路追下去---这就是雷军追网的由来。当时那么开他玩笑的人，大概没有想到雷军不单耐力超强，而且爆发力也不错，几年间就从追赶变成了领跑。

在2007年1月，苹果发布会的那个晚上，乔布斯面对满场观众一次次重复：我们即将发布一部手机，一个网络浏览器，一个新的iPod。一直到观众如梦初醒，明白乔布斯说的三样产品其实就只有一个，就是iPhone，这才加入欢呼鼓掌的行列。今天再次回想这段往事，我们会发现乔布斯道出了苹果公司和传统手机厂商的不同所在：手机并非只是电话，而是人类和网络世界的连接器。如果没有网络，iPhone毫无任何存在的意义，它根本就是为了移动互联网而诞生的产品。在十多年前，乔布斯就已经洞见了未来，用iPhone告诉世人未来的手机应该是什么样子。

对比后来的小米，可以猜测雷军在那一晚看到了哪些大家不曾注意到的东西：乔布斯站在台上，并没有点明台下狂热的苹果拥趸其实也是iPhone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他们的狂热支持，iPhone大概撑不到在4代上大放异彩的那一刻；乔布斯在整场发布会上，也不曾说明任何与工艺、材质、供应商、供应链有关的事项---他认为消费者并不需要了解这一切，但对于试图制造手机的人来说，这些都是致命信息；乔布斯在那一刻还没有关于AppStore的任何想法，事实上他一度是AppStore的反对者，直到后来他才逐渐意识到围绕iOS系统搭建生态环境的重要性。

小米不是苹果，中国大概也不会有苹果这样的企业出现。对于2010年的新入局者，都面对着相同的问题：中国有潜力巨大的智能手机市场，但是如何找到这些用户，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另外一回事；手机制造业是一个完整独立的小世界，拥有自己的规矩，外来者想要做出任何改变都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制定自己的规则；手机销售渠道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按照他们的规则来的话，新厂商没有多少发展壮大的空间，与此同时，网上的销售渠道还只是一个传说。在手机制造业的盐碱地上，当时最多的产出是山寨机。

2008年雷军觉得看到了百亿美金机会，2010年他才正式开始动手。从此，就进入了雷军的落子时间：用MIUI切入移动互联网市场，为安卓用户解决一个巨大的使用痛点，于是为小米赢得了第一批米粉。从此，小米的发布会台下再也不会缺乏狂热的观众；以MIUI和早期米粉为依托，发布小米一代手机，采用“为发烧而生”的宣传口号，打性价比牌，吸引早期用户，建立小米品牌和口碑；利用网络营销和人造稀缺，促使销售渠道主动进货，帮助小米扩大销量；利用销量倒逼供应链，为小米争夺话语权......

如果雷军是名棋手的话，他的棋风可以说是缜密犀利，迅疾如风，手段连绵不绝，坚决顽强，是其他对手面前望而生畏的存在。这一点在2016年小米滑坡的时候体现得尤为明显：极短的时间内雷军就连续完成了谈判、换血、扩张线下店等等一系列动作，从一家互联网企业身形一动，就站上了新零售的风口，重新回到智能手机的第一梯队。雷军的身法轻灵迅捷，就像是身后的盐碱地一直在追杀自己。

中国对创业者有所谓“上岸”一说，指的是创业公司终于上市或者被收购，创业者从此脱离了商海挣扎，去到了幸福彼岸，把多年的辛劳通过股票或者交易变现。雷军的情况不同，他是上过了岸又主动跳下大海，再一次登陆海滩。这一次对于雷军和小米来说，并不是抢滩登陆的好天气---中美贸易战阴云笼罩，国内经济去杠杆进程烈火烹油，但雷军却在这个时候决定逆风而行，如同八年前不计代价坚决切入手机市场一样，选择此时此刻上市。最让我惊诧的是，市场通过认购给出的反馈并不差，对雷军始终抱有信心。我想，原因也许是雷军证明过自己能够看到未来，也证明过自己有能力抵达。

今天，我们正处在2008年所预见的未来里。十年前，一切皆有可能，各路英雄豪杰都在为这一刻而走上战场，深信自己就是那个被时代所选定的人，对于自己可以改变国产手机格局这一点毫不怀疑。十年之后，尘埃落定，群雄并起的时代宣告终结，无数英雄人物纷纷陨落消失。雷军是那个站到终局的人，而且是场上最大的玩家之一，他决定数千万人用什么手机，怎么用。在这场残酷而壮丽的战役中，他在自己选定的风口上终于飞了起来。

八年，有风也一点都不容易。

题图摄影：Gerhard Gell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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