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书安翔路的气味_【宁波市图书馆】

唯独气息长存于记忆间。...

安翔路的气味

——读文珍《十一味爱》

笔者：郑重彝

朗读：无心草

十一味爱，

也即十一段抵死缠绵。

时间会过去，

事物被遗忘，

唯独气息长存于记忆间。

文珍小说集《十一味爱》里，接近末尾有一篇《安翔路情事》，在我看来是里头最打动人的一味。美食街安翔路总是弥散着各种食物的气味，在这层气味之雾里，麻辣烫西施小玉打心底里一直喜欢着对面卖鸡蛋灌饼的小胡。然而这样动人的爱情，却并没有落入一个好的结局。

当开五金店的小方找小玉去看《阿凡达》的时候，她放弃了跟小胡去看鸟巢的约定。这只是因为电影票的昂贵、难买和对电影的新鲜感。小玉和姐姐确实是稀罕电影票钱的。姐姐曾说过“那我这就把钱算给你”，小玉也想过“不就是几十串麻辣烫的钱吗？给他就是了。她们虽然穷，可也不差这么百八十块钱”。但她们也就止步于想，电影终究是小方请他们看的。

在游圆明园的过程中，小玉和小胡的裂痕开始显现。在故事的开头，是小玉想方设法在小胡面前引人注目，而在这里，角色恰恰互换了。最早提出去圆明园看荷花、来满足小玉愿望的是小胡，在园中，一直为小玉考虑的也是小胡。小胡主动掏钱买门票，而他以前从未给小玉买过什么东西。后来，他坚决要去买冰棒，冒着掉进水里的风险给小玉摘荷叶，还用狗尾巴草编兔子。所有的这些都是小胡对小玉的小小情意——而小玉在当时的态度只是冷漠罢了。从不吃冰棒，到认为小胡方方面面都照顾不了她，再到想起小方以及《阿凡达》和日本料理，想象自己坐在车子里，做一位母亲——在这样的现实主义狂想里，她不想笑也不想哭。

第四节叫“仍然安翔路”。小说的第二章取名“安翔路”，第四章为“仍然安翔路”：这是一种地域的局限性。对于底层人来说，他们的世界或许只是一条街，几个街区，仅此而已。小玉和小胡两人去了一天的圆明园，又只能回安翔路。人越处在社会的下层，活动范围或许就越是逼仄。

当然，安翔路不仅意味地域的狭小，也是一种归宿。小玉和小胡回到原处，正如最后各自打算回老家一样。另外，圆明园或鸟巢和安翔路的差异也正如理想和现实，圆明园的风景毕竟只能远看，而安翔路则是现状。鸟巢看上去是筑窝的地方，但哪里是北漂者这群飞鸟的归宿。

安翔路才是这群翱翔飞鸟真正的安居之所。这种理想和现实的关系，正如小说中提到的“和刚才的高科技、崇高爱情、伟大牺牲没一点儿相干的，又落回到同一条街上互相调笑的现实本身”。人无法完全生活在精神世界里，最终总脱离不了现状。而小玉、小胡那些人，或许终究走不出这段短短的安翔路。

现实始终笼罩在他们头顶。北漂一族大多是很难长期留在北京的。大多数天南海北的人，去了北京，只期望能够有所收益。小胡说过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北京卖灌饼，以后一定会回老家。他们这些人，都只是暂时地出来打工，目的也只是维持全家的生计罢了。小胡曾对小玉说过他们经常算账，大部分寄回乡下老家，一份给妹妹作嫁妆，而剩下的一份才是自己存着的，算是娶老婆的钱。所以虽说灌饼摊生意很不错，但攒下来的这些钱，大多是有所用途，没有多余的。对于小玉他们家来说，也是仅仅维持生计而已。小玉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在麻辣烫生意变差的时候，姐姐说她从不知道房租有多贵。

对于那些外乡人来说，他们也要面临政府部门制定的突如其来的市政规划。如小玉家的店铺就在生意回转、比较顺利的时候遇到了极为突然的拆迁事项。虽说她们十分不情愿，但最后总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搬走。

本是门当户对的爱情，终究输给了现实。小玉和小胡的店距离很近，两人从站在店门前，互相注视开始，到了最后，两个人又如互不相识一般，互相凝望着，走向尾声。

这一切，不仅仅发生在北京这个多元化的城市，像小胡、小玉这样大众化的名字，所代表的就是普遍性的事件，它其实在全国各地的各类城市都时刻在发生着。所有的这一切，都被文珍看在眼里，并用同情的语调记录了下来。而她自己，或许也是在麻辣烫店前排队的一员。

馆藏推荐

作者: 文珍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 理想国

出版年: 2011年7月

ISBN: 9787549504886

索书号：I247.7/750

《十一味爱》全书由十一篇中篇小说构成，多以爱情为主题，主人公为大城市中随处可见的小人物，人皆寻常之人，事亦平常之事，但是作者却在平凡场景里，着意描摹出小人物向往幸福的卑微和理想逐渐幻灭的过程。

文珍作品数量不多，文字晓畅优美，心理描写细致，于微妙处落笔，书写常人看不到或未言说的幽暗之境。而她的文字又绝没有80年代纯文学的“隔离感”，写小说只为“体贴人心”：褪去了80年代精英分子先锋写作对读者的“启蒙”姿态，亦拒绝与目下浮躁浅薄过度市场化的习气同流。

正如《十一味爱》后记所说：“《桃花扇》唱词道，‘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但愿自己能写出生命里的暗和光，又写出那况味的热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