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22床,没了。」 协和八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x0a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x0a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x0a怒斥吧,怒斥光的消逝。...



小编按:小编还只是一名医学生。但有时候闭上眼还是会想起几个没来得及说再见就失去告别机会的病人,会无奈,会无助,但也会慢慢坚强。读到这样的故事,脑海里总浮现出Dylan Thomas那句著名的「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希望走在医学路上的我们你们,都能逐渐成长。

「你的22床,没了。」

早上6点接到值班大夫的电话。

我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自己的脸,瞬间找回了思考能力:难道是低钾?昨晚值班大夫最后到底给她补了钾没有,补了多少?



一位老年女性,结肠癌术后 2 个月,未化疗未评估,恶心呕吐查因进来的。进来后血小板下降、凝血功能异常和心衰。给她做了 ISTH 评分,怀疑肿瘤相关 DIC,请了多次血液科、输血科、心内科会诊,该补的补、该输的输、该利的利,复查腹部 CT 发现,大概是手术部位肿瘤复发了。

陪床的家属是三个很讲道理又孝顺的子女,对患者的要求也算是颇有纵容的,照顾得很周到。虽然从一开始就被隐瞒了癌症的病情,但患者大概心里清楚自己的状况,经常向我请求说放弃治疗。家属当然不同意,不过某种程度上也做了妥协,在患者的强烈要求下,签字撤掉了心电监护。

我面无表情地洗完了脸,花不到10分钟时间从家骑车赶到医院。坐在值班大夫旁边写着出院记录,边写边想:昨天复查了两次的 NT-proBNP 突然从上次的 10000+ 降到只有 1000+ 是回光返照吗?昨天突发烦躁不安,生命体征平稳,双下肢没有血栓,D-dimer 也不是很高,是在给我什么提示吗?

「等会你去医务处写个死亡诊断证明。」

「嗯。她昨晚静脉补钾了吗?」

「补了,怕口服补不上来,我就静脉给了。她家属还来问,是不是你让补的,不是你说的她就不补,我还把我们的聊天记录给她看了。」



突然想起入职这半个多月,为了熟悉新系统和新环境,总是加班到很晚,很多时候因为在病房里,就顺便去转转病人。所以很多事情,也都是自己处理,日常叮嘱。就像这个患者虽然多次表达不想继续治疗的意愿,但每次我哄她做她不想做的治疗时,也会乖乖答应。

「杜医生,我70岁了,治不好了,我想放弃治疗了,谢谢你,不必再费心了。我想回去。」

「杜医生我感觉很热,你能不能给我点让我安静睡觉的药。」

「杜医生我吃了钾,明天要是再热你就给我点镇静的药好不好?」

「好。 」

可惜,没有等到今天的太阳升起来。



还是一个医学生的时候,其实也并不远,一个月前我还在医学院,有着老师的光环撑腰,那会儿啊,上头总有人扛着,有老师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我当实习大夫的时候手上 D 掉的第一个病人是在免疫科,病人自己不听话,死亡原因是 PCP 。S 师姐是我当时的老大,她很厉害,做决断也很迅速很果决,我只要看到她就仿佛有了底气。等到我自己做住院医师,才知道这种底气多么不容易,不管你觉得自己多么小心翼翼。

值班大夫的转述突然敲动了我。我因而产生了一种遗憾的伤感,害怕自己辜负了这份信任。回想这个患者从入院到死亡,大半个月,我用了心,但却不知道我有没有做的不对、没有及时注意到的地方。我很想再问问我的老师,也很想问问自己,如果能被他们继续盯着我,我能不能做的更好?我是不是知识储备不够,也许他们能够更早的看到更远的地方,给出更好的诊疗方案。

病房的上级大夫告诉我,这个患者是难免死亡的,某种程度上的话,早死也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甚至知道,也许这种「被信任感」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只是因为我是病人最直接接触的一线大夫,不管她自我意识上是多么的不愿治疗,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抓住救命稻草都是一种潜意识的本能反应。

我只是恰好当了这根稻草。

可我依然如此不安。

遗憾和不安在我终于能够坐下来好好回顾一下这一整天的这个晚上,被突然放大。产生了一种以后我会有源源不断的遗憾,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慨。

我想这么多愁善感的我,大概不是我。

也许是累了,做完 PPT 就去睡吧。

*本文图片均源自正版图库。

作者:333333

编辑:南麓白芷

质控:小二仙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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