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Weekly+读书：石黑一雄的最新长篇，不枉这十年的等待

仇恨，欺骗，遗忘，记忆……人与人是否能够达到最后的和解？...







经过十年漫长的等待， 石黑一雄的新作 《被掩埋的巨人》 终于面世， 这一次，他尝试在神话背景下挖掘一贯的记忆主题。 这部自我突破的小说，在重述为人熟知的传奇故事同时， 也让我们以新的方式重逢了个体记忆。



《被掩埋的巨人》 以众所熟知的亚瑟王传奇故事为背景，在这个亚瑟王留下的、 有着骑士与巨龙的 “英国” ， 所有人自小说开篇便已在 “迷雾” 的影响下逐渐丢失了过往的记忆。 表面上， 曾兵戎相见的不列颠人和撒克逊人已重新拥抱了和平， 作为主人公的老夫妇， 在寻子的旅途中同样极为恩爱， 甚至不断重复那些让人都觉得有些 “肉麻” 的台词。 但在遇见神秘的撒克逊武士与年迈的高文骑士， 得知 “迷雾” 的源头原是一条母龙的口气之时， 是否终止这一切， 唤醒具有 “巨人般破坏力” 的记忆， 则令每个当事人或游移不定， 或各执一词。



骑士与武士的争执暗合老夫妇两人的不同顾虑： 在家国层面上， 一方坚持遗忘乃是维持和平之本， 另一方则强调掩盖真相的和平并非真正的和平； 在个人感情中， 丈夫逐渐开始担忧 “要不是迷雾夺去我们的记忆， 我们的爱还会不会像现在这么坚定？” ， 妻子却越发坚信 “少了阴影， 就是不完整的爱情” 。 故事的最后， 老妇毅然坐上一次只载一人的渡船， 却并不担心直面记忆黑暗后的丈夫无法通过船夫的感情测试以致就此分别， 这无疑也点明了作者本人对这一课题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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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问及为何在 《别让我走》 之后时隔十年方才推出新的长篇小说时， 曾经的布克奖得主、 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随口就将责任推到了妻子的身上： “我想是因为我太太的关系。 写这本小说的过程颇为愉快， 我一年可以完成七八十页。 但写到差不多的时候， 我请太太看看稿子， 她却说我写得实在很糟，甚至无法修改， 必须重头开始……” 似乎为了印证这种说法，这位多年来潜心憋大招的作家还透露， 就连最终的标题 “被掩埋的巨人” 也是夫妇两人共同努力的结晶——巨人的意象简单明了， 用来将 “记忆” 这一保留母题具象化可谓相当恰切。但 《纽约时报》 著名毒舌书评家角谷美智子的差评立刻跟进，表示 《被掩埋的巨人》 因选择寓言式的表达而丢失了作者以往 “精准、 含蓄、 曲折” 的迷人特质。 不过 《云图》 的作者、 作家大卫 · 米切尔对这种奇幻与文学的联姻颇加赞许， 强调不要被这种 “森林里住着食人兽” 的表面色彩所蒙蔽， 种种怪诞的设定可以实现单纯的现实主义所达不到的效果。



谈到最初为他赢得国际声誉的三部作品—— 《远山淡影》《浮世画家》 《长日留痕》 ， 石黑一雄坦言自己实质是 “把同一本书写了三遍” 。 在这三个故事中， 对女儿之死感到愧疚的母亲， 对战时立场感到困扰的画家， 对错失真爱感到遗憾的管家， 分别通过某种重构记忆的方式， 平衡、 掩盖， 甚至替换了人生的某段创伤性经验。 在这个过程中， 石黑一雄逐渐熟练掌握了某种被迈克尔 · 伍德誉为 “不可靠叙述者” 之典范的写作技巧。



“如果有人发现要讲述自己的生活太过痛苦或是尴尬， 那么就借用别人的故事来讲述他自己的事。 ” ——总之真相不会直截了当地展露自己， 而其中最大的 “帮凶” ， 便是可以随时按需取用的记忆。 正是在此之后， 作家意识到了 “我想要写的东西的实质是与地点无关的” 。 这不仅解释了此后两本 《上海孤儿》 《别让我走》 在题材上的突破尝试， 也同样为此番投身 “架空世界” 、 十年一步的大胆提供了足够的动机。



石黑一雄对自己的野心从不讳言， 明言在对 “个人记忆”的探讨已穷尽的情况下， 创作一个有关 “社会记忆” 的故事可谓顺理成章。 因此他在这部实验性的新作中改换了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 更将背景时代一路推至足以让当代人产生隐喻解读冲动的遥远距离。 毕竟他深感调查取样原非自己所长，如果具体去写一个卢旺达、 前南斯拉夫或美国非裔族群的故事， 反倒会有碍小说呈现出普世的意义。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同样显而易见， 一个摒弃了直抒个体经验的石黑一雄， 对热爱他的读者而言几乎成为了一位陌生的新人作家， 但这也让我们看到一位成熟写作者寻找全新道路的巨大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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