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10号的消亡

这是一个经典10号球员，最后的辉煌。...

那一个神奇赛季，2015-16赛季，永远都会被记住，是莱斯特城夺取英超联赛冠军的神奇赛季。历史记住的，从来都是这样不可思议、“五十年才有一次”的胜利者。

而历史的迁移，往往会有一些隐性逻辑，就像一片秋日里干燥的树叶，飘飘洒洒，捉摸不到它莫测的轨迹。历史就意味着回头看。沉淀一段时间的历史，尤其数字历史，折射出来的，可能是另一种景观。

2015-16赛季，莱斯特城的赛季。也是厄齐尔最好的赛季。更是足球场上经典10号，走向消亡的赛季。

厄齐尔再也拿不出那个赛季的数据：35场联赛19次助攻，创造得分机会146次。

那是五大联赛里最杰出组织者的数据，不但压倒同侪，而且是“创造得分机会”这项数据自2010年统计以来，遥遥领先任何竞争对手20次以上的数据。此外他还有28次“重大得分机会”——这项数据统计，用Opta的定义，是“球员理由得分的机会”。从2015年的9月6日到11月21日，厄齐尔连续7轮联赛场场助攻，这是英超空前，也可能绝后的一项数据。

然而厄齐尔并没能组织着阿森纳走向联赛辉煌。那个赛季在所谓的“预期进球”（expected goals）和“预期失球”（expected goals allowed）两项统计里，阿森纳都是英超第一，而且是仅有一次主客场都打败莱斯特城的球队，最终阿森纳位列第二，落后狐狸城许多。厄齐尔的杰出表现，很容易被历史淹没，他最终连PFA赛季最佳阵容都没被选进。

这是一个经典10号球员，最后的辉煌。

那个赛季，如今看来是何等遥远。今天的豪强俱乐部，不论欧洲、南美、非洲还是亚洲，已经很难找到经典10号了。

欧洲冠军利物浦，根本不用10号，库蒂尼奥庶几近乎传统10号，被卖给巴萨，然后利物浦买下范戴克、阿里松，阵容实力反倒得以增强，利物浦助攻最多的，乃至进攻发起点，是左右边后卫；曼城将大卫·席尔瓦和德布劳内两个10号，改造成了前锋、边锋、组织后腰等等异化角色；拜仁租来J罗，却不知道如何使用，球队助攻最多的，是边后卫基米希；尤文图斯纵横意甲，但找不到一个助攻数上双的组织者。

有统计者认为10号消亡的趋势，早已有之，2013年之后尤其明显，并且呈现出递减态势。对21世纪第二个10年的欧洲四大联赛进行分析，进攻型中场中路球员的优秀组织表现，2015-16赛季开始断崖式下降。自厄齐尔2015-16赛季之后，10好球员最好的表现，是2016-17赛季的厄齐尔——但他创造的得分机会，只有69次，不及此前赛季一半。那个赛季也是20年来，阿森纳第一次跌出英超前四。

很容易推导的结论，便是一支球队，如果围绕一个经典10号球员来构建，在现时密集高压、强对抗高节奏攻防转换中，太容易被制约。

前场高压，已经成为了欧冠争霸的定律，而且高压逼迫的节奏、强度，几乎决定着球队欧冠表现，尤文图斯和阿贾克斯上季淘汰赛，就是明证。这种逼迫式高压，需要严谨的执行体系，每个位置都要和对手应对，这却是在本质上反10号位的——一个经典10号，不论当年的济科、普拉蒂尼、齐达内，还是今天的梅西（当然他不仅仅是10号）、厄齐尔，都需要充分的自由空间，通过游动变换位置，10号才能找到他需要的攻击空间。

一个永远追求自由的10号，和对位越来越严谨、越来越需要相互牺牲配合的高压逼抢，系统冲突越大。所以克洛普的理论是：“世界上再好的进攻组织者，也比不上良好的高位逼抢态势”。

克洛普的这一套，已经是5年来欧洲足球的战术主流。

即便从统计学角度，依靠一个轴心来施展的进攻，并不是最有效的进攻体系，如果组织点更为分散，理论上进攻威胁更大，而一个轴心球员，状态起伏和被对手限制的可能性都更高。精明而且手中选项充分的教练，往往会放弃单一10号。

转会市场折射的，也是10号消亡的事实。在这种经典10号球员的转会中，2001年齐达内由尤文加盟皇马，仍然是10号球员转会的第二身价，仅次于2018年才发生的库蒂尼奥转会。齐达内当年的身价，比J罗加盟皇马都要高。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作为教练的齐达内，对10号球员的态度，也更加消极，不论J罗还是伊斯科。2019夏窗上的10号或者准10号球员，绯闻仍然不少，但成交可能信并不高——迪巴拉抑或热刺的埃里克森。

厄齐尔在2018年春天，得到了一份高薪合同，这已经成为埃梅里改造阿森纳的障碍。他执教阿森纳第一个赛季，最不信任的就是厄齐尔。

厄齐尔并没有出现太过严重的能力下滑，只是他周边的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有一个巧妙的比喻，认为10号球员，就像电视机遥控器，他们会以自己的节奏和速度，去掌控一场比赛，厄齐尔仍然能时不时地控制住一场比赛。可是我们不再以传统电视方式，观看足球比赛，移动互联网时代，你会有太多种进入方式和媒介手段，你可以有多个角度、可以选择多种音频，去收看一场比赛。10号不再是最重要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