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山东城中村,藏着一代人的艺考记忆

 

“《老男孩》这歌唱得好,唱的就是我们这些艺考生。”...



“《老男孩》这歌唱得好,唱的就是我们这些艺考生。”

以往每年的正月,背着画板、提着马扎、拎着染料箱的艺考生们,频繁出现在各大城市的火车站和公交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直到今年,这个画面才被新冠疫情暂时中断。

今天讲的,是10年前发生在山东一个普通画室里的故事。
2010年深秋,下课后,走出画室去吃饭的同学们。


在城中村里接受“艺术熏陶”


2010年9月,我提着摄像机来到王官庄。

这是一个位于山东济南西南一角的城中村,也是多年来山东艺考培训班的聚集地。每年夏末初秋,成千上万的美术生会离开县城高中,拖着行囊从齐鲁大地各处赶来,接受长达半年的“集训”。
因为地处城市边缘,房租便宜,很长一段时间里,美术培训班都扎堆在王官庄。

我到时已是傍晚,只见街上灰尘浮动,杂乱的小巷不知通往何处。大大小小的院子之间,筒子楼和后来搭建的简易房以毫无章法的结构交错重叠,10多家美术培训班就隐匿其中。

一条贯穿东西方向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百来位小姐,她们从巷子里一闪而出,借着夜色,连绵不断地向每一位过路人送去暧昧的问候:“小伙子,过来啊,50块钱一次。”

以同等热情招徕生意的还有叼着烟卷的房东阿姨:“租不租房子啊?挺便宜的,100块钱一个月,过来看看啊!”

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充斥着混乱和临时感的城中村,就是艺考生们接受“艺术熏陶”的地方。
2010年,王官庄的中心街道,小旅馆鳞次栉比。

穿过一片嘈杂,道路尽头就是“东方金艺画室”。没等我开口,老胡和老李便热情地迎了出来。

俩人是金艺画室的老师,彼此相识多年,也都经历过熬人的艺考。老胡参加了3次艺考才梦圆北京城,毕业2年了,看上去却足有30岁;同样是3次艺考,将老李打磨成了愤怒青年,他偶尔会买来《南方周末》,读到动情处,便挥起毛笔狂写一通。
身穿中山装,戴着高度近视镜的老胡和老李。

穿过一幢筒子楼,二人引我来到画室。有人用音响放起了萧亚轩的《爱的主打歌》,数十个学生正抱着画板埋头画素描。

在 “第三画室”里,我第一次见到小龙和大韩。

彼时的小龙一头卷发,正坐在角落里摇头晃脑地画着画,见我们站在门口,离那么远就抬起手来打招呼;大韩则一口叼着烟卷,一手提着画笔,抽一口烟,又漫不经心地涂两笔,偶尔后撤一下身子,眯着眼端详。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复习的第3年,正儿八经的“高六研究生”。
正在画室里画水粉的学生们。

据小龙回忆,从老家单县来到王官庄,感觉不像来到一座城市,而是从一个村庄来到了另一个村庄。刚到那晚,老胡和老李领着他们一行90多人住进了筒子楼,等待他们的,是炎热濡湿的天气,以及初次离家的煎熬。

这仅仅是开始。后面长达6个月的魔鬼式全封闭集训,才是真正考验体力和意志力的时候。
临摹
第二天一早,我提着摄影机来到2楼,老李裹着被子在门口过道上睡得正酣。

四周通透,没有门窗。放眼望去,满地是鞋子、脸盘以及数不清的方便面包装袋。再往里,3个房间内横七竖八地躺着30个少年。同一时间,住在画室后院的女生们正被早餐的叫卖声喊醒。
寝室

对于这群来自农村的孩子而言,早餐注定是简单实惠的。半年8000多块的培训费已是高额数目,再加上日常开销和画具染料,一个月的开支要1000多。至于吃饭,能饱就是最大的标准。
王官庄街道,画室的同学们在吃早餐。

不到7点,所有人集结完毕。4个画室里密密匝匝地坐了90多个学生,一边画画一边听着流行歌。有人从五金店买来劣质扩音小喇叭,碰到熟悉的歌曲,所有人便一起哼唱起来,这是课堂上为数不多的欢畅。

更多时候,集训意味着枯燥与乏味。早上7点到画室,晚上10点回筒子楼,画画、吃饭、睡觉,三点一线,按着老李的要求,把瓶瓶罐罐画碎了为止——刚开始,大家看着香蕉苹果都想吃,画到后来,就几乎想吐了。
在院子里洗调色盘。

偶尔轮流做一次模特,也是一个固定动作坐到尾。小龙说,那几个小时就像在医院做加强CT,感觉自己赤条条的,连灵魂都横陈在那里,任凭几十个同学用目光扫描一番。
天暖和的时候,同学们在院子里画速写,轮流当模特。

在跟拍的几个月里,我很少看到他们有休息的时候,更极少有家长来看望。离开学校和父母、在数月的异乡生活里没日没夜地画画——对于他们留在家乡的同学而言,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大胆的选择。
2010年秋天,在院子里给同学们讲课的老胡和老李。

那段时间,老胡和老李经常坐在院子里,商量如何有效地管理这群天性开朗的孩子。

他俩曾在家长面前下了军令状——如果来年这些同学拿不到合格证,就全额退还学费。在艺考培训行业,这是最基本的承诺和保障,否则没人愿意千里迢迢跟你来到一所陌生的城市,去追求不着边际的艺术梦。

艺术是理想,考上一所好大学,才是最大的现实。
画室门口看画册的男生


王官庄的180个夜与日


秋风吹走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溽热,初冬不期而至。每晚下了课,都有人主动留下来再画几张速写。
深夜,留在画室里加课的同学。

那天小龙最后一个从画室出来,身上穿的仍是一个月前的单薄蓝色外套。夜里寒气袭人,他裹紧了衣服,低着一头蓬松的头发穿过了筒子楼。

筒子楼的2楼仍亮着灯,虽然已是深夜11点,住在这里的男生们似乎还处于某种不可名状的兴奋中。
在寝室打闹的男生们

最活跃的是小蔡。一到晚上他就来精神,全然没了白天画画时打蔫的模样。

“谁都不要跟我争哈,今晚这望远镜我要独享。”小蔡一边说着,一边从大韩手里夺过了望远镜,接着趴在窗边,像侦查员一样注视着对面不远处的一个窗户:“那个男的回来得好晚啊,那个女的看上去也刚回来。哇,他俩要洗漱了!”

其他男生闻声围了过去,小蔡更来劲了,大手一挥说:“你们都给我进被窝去,今晚我做解说员,给你们现场直播!”

众人听罢一哄而散,徒留小蔡一人猥琐地趴在窗边喃喃自语。

对面的情侣似乎觉察到了每天晚上从画室方向传来的笑声,早早就拉上了窗帘。尽管如此,这群正值青春期的男生仍乐此不疲。

在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这样的躁动似乎无可回避。结束了高强度训练后,绝大多数人会泡一包热气腾腾的方便面,躺在床上吐几个烟圈,然后在冰冷的被窝里,和手都没牵过的女同学发两条暧昧短信。
金艺画室宿舍,躺在床上玩手机的男生。

零点过后,躁动才会消散。当其他人都已入梦,用望远镜欣赏了半个晚上“皮影戏”的小蔡也顺势躺下,但一时半会他都无法入眠,不是因为皮影戏,而是为年后的艺考焦虑。

“梁哥,你知道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要是考不上,我指定会辍学打工。” 这个性格开朗的农村小伙经常一边画画一边和我唠嗑。我知道,他很擅长将焦虑隐藏在笑脸背后。

艺考开启前夜,火车上的小蔡执意要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他说这个望远镜会给他带来好运。
小蔡与望远镜

回住处的路上,小龙顺道买了一个肉夹馍,边吃边和我聊天。

冬夜里,临街的小酒馆不时传来喝五吆六的声音,野猫从胡同深处窜出,追逐着肥硕的老鼠。街角的路灯下,自称来自南方的东北姑娘正独自一人抽着烟,盯着高高的夜空。

就着寒风,小龙将肉夹馍瞬间滑到了肚子里。一天下来,这个号称全画室最活泼的男生似乎未显出一丝疲态。
夜晚,王官庄小食摊林立。

平日里,他会大大咧咧地用蹩脚的俄语和每个女生打招呼:“嗨!美女,Я тебя люблю。”我问小龙这是啥意思,他神秘地笑着说:“在俄语里是‘我爱你’的意思,但我骗她们说是‘你好’ 。”说完,他仰着蓬松的小脑袋笑上半天。

“人家都学英语啊,为啥你学俄语呢?”我不解。小龙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英语不好啊!”

为了练俄语,他经常一边画画,一边练卷舌。把俄语和画画都练好了,将来他就考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在小龙心目中,那是殿堂级的存在。

室友大黄则揶揄他:“就你那俄语水平,充其量考到中俄边境线——黑龙江的边上,至于能不能过江,那还得看你游泳水平噢!”
在住处画水粉的小龙

一个肉夹馍下肚,寒冷似乎驱散了一些。小龙摸摸嘴唇,又摸摸口袋,这个月的生活费快没了。从春天到初冬,他已经快一年没和父母见面了。

父母远在北京打工,从上初中开始,小龙便习惯了分隔两地的日子。至于为什么学画画?他苦笑着说,其实就是为了考个大学。

列宾美术学院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深夜,一位男生正在给自己加课。
4个月打马已过,学生们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集训。女生中,天性活泼的芳芳似乎适应得最快。

那天她早早从外面买来了2份豆浆和油条。下一秒,一个憨直小伙便接过早餐,2人喝着豆浆向画室走去。

小伙叫森森。印象中,他和芳芳不在一个画室。每到课间,俩人才跑到院子里一起踢会儿毽子。

一个周末的午后,老胡和老李决定带大家去城里玩一趟。画室离城里4站地,每逢周日,无数艺考生会从王官庄站鱼贯而出,登上那辆经常满员的102路公交电车。

那天,102路拥挤如常,当森森用尽力气把芳芳推进电车时,自己却被挤了下来。看到这一幕,所有男生笑得前俯后仰,唯独电车里的芳芳噙着泪向恋人挥手,森森则腼腆地目送102路消失在大路尽头。

见此情形,连一向严肃的老李也忍不住添油加醋:“你俩估计也就是30分钟不见面,这都整出生别死离的效果来了。”

等下一路102电车抵达时,森森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后来,他们手牵着手在城市广场漫步。也是从那天起,俩人的手就再没松开过。

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初的样子。异乡的画室里,它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后来在艺考期间,我的摄像机拍下了这样一幕:从淄博赶回济南的火车上,芳芳趴在森森的腿上沉沉睡去,森森则用手抚摸着恋人的头发。

5年后,画室的聊天群里传来了二人结婚的消息。
2011年正月艺考期间,火车上的小森和芳芳。


在路上赶考:

一天考一个,考吐为止


进入12月,寒冷骤至,王官庄的家家户户开始烧煤取暖,金艺画室也买了上千块硕大的煤球准备过冬。上课期间,炉火烧得猩红,很多学生画到了夜里12点。

此时距离考试还有1个月,画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连小龙也减少了用俄语问候女同学的次数,一边画水粉一边问我:“梁哥,你猜我今年能不能考上?”
到千佛山祈祷。

冬日的下午,筒子楼二层的男生寝室传来了筷子兄弟的《老男孩》。

大韩没去上课,独自一人用电锅煮了满满一锅方便面,此刻正狼吞虎咽。这个壮硕的小伙来自梁山,一个在历史上出好汉的地方,长了一身的腱子肉,动辄拿大鼎,俯身可劈叉。

可就这样一个大小伙,却有着一颗纤细的心。连老胡和老李都觉得,大韩是画画的料,只是运气不好,考了3年,老差那么一点火候。
2010年初冬,刚刚吃完泡面正在抽烟的大韩。自从学画画以后,他就再没到社会上趟过,只是他从来不说自己是如何喜欢上画画的。

阳光透过窗外照进来,大韩放下筷子,在窗边点燃了一支烟:“梁哥,你说《老男孩》这歌唱的真好,唱的就像我们这些艺考生,”旋即他又摇头更正,“不对,唱的是我们这些复读的艺考生,我们就是老男孩。”
课间,在画室门口抽烟的男生。

转瞬,2011年来了。元旦夜,金艺画室的院子里,一口大铝锅正架在炉火上烧得滚烫——这是今晚的重要仪式。

常年与铅笔、染料为伴,学生们的手上都染了一层铅灰,指甲缝里也塞满了各色颜料。衣服更不必说,一整个冬天没换过,上面早已沾满水粉泥点。

那天晚上,他们就着热水,半年来第一次洗干净了脸和手。我开玩笑说:“跟拍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到了各位的真面目!”
2011年元旦,金艺画室的同学们亲手包的水饺。

跨年晚会上,成千上百的水饺逐盘盛出,平日里埋头画画的同学,原来包水饺、炒菜、喝酒样样在行。

记不清篝火烧炽了多久,只记得在这个王官庄早已沉睡过去的凛冬寒夜,只有金艺画室仍暖着灯光,一个个年轻的身体内酝酿出上冲的酒气,随着音乐左右摇曳。零点一过,夜空中便升起了一盏硕大的启明灯。

这是出征前的最后狂欢,此夜过后,便是战场。
金艺画室,正在玩烟花的女生。
腊月二十七,金艺画室上完了最后一节课。短暂的春节假期过后,大家重新集结在王官庄,等待老胡和老李做最后的安排。

出发前往潍坊考点的前一晚,小龙难以入眠。半个小时以前,妈妈给他转来2000块钱,告诉他要好好发挥,今年一定要考上。这是妈妈多年来第一次对他提出要求。
艺考前夜,老胡在给马上要到外地考试的同学讲述注意事项。

2月11日,老李带着学生们踏上了前往潍坊的火车。

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国的艺考生都会行动起来,在寒冷的正月里,背着能把人压扁的巨大画包,或三五成群,或单兵作战地奔波于各个城市之间,以几乎一天一场“校考”的速度参与到这场厮杀中。

似乎多考一所学校,就离大学近了一步,没人愿意败下阵来。
人头攒动的候车大厅里,将近一半的乘客都是艺考生。

火车上人头攒动,大多是背着画板的艺考生,都各怀心事地抱着手机,唯独小龙很兴奋,没心没肺地和对座的女孩搭起话来。

听女孩说自己不是艺考生,小龙更兴奋了,顺手从包里取出速写本,给人家画起速写来。2分钟后,一张涂有半身像的速写便完成了,小龙撕下画纸递了过去:“这是画的你,像不像?”

女孩微笑着接过,盯着上面的画看了半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让小龙很是尴尬。到底是像还是不像?这或许是小龙心中永远都无法解开的迷了。
前往潍坊考点的路上,看报纸的老李和打盹的同学们。

傍晚,火车摇摇晃晃抵达潍坊。休整一夜后,老李带着30多个学生前往报名点,开始看学校、报名考试。

报名现场人潮涌动,小龙望着来往的考生,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妈的,考试的人真多啊!”

为了安抚大家的情绪,回去后老李立即做了动员:“只要考完第一场,你们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剩下的就是麻木地跟随着时间赛跑,一天考一个,直到把自己考吐了为止。”
2011年正月,山东淄博考点,蹲在地上商议报考学校的同学们。

考完第一场后,小龙顾不上吃饭,直奔火车站。在200公里外的济南考点,老胡已经提前给大家报好了名,只等着人从潍坊赶回来。

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小龙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蓝色外套,在候车大厅里冻得哆哆嗦嗦。回到王官庄已是夜深,推门进画室,只见老胡独自一人守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地瓜粥,等待冒雪归来的学生。

小龙抖落一身雪片,抱起一大碗地瓜粥狼吞虎咽,穿着老胡给他找来的棉服,小龙感慨道:“其实王官庄挺好的,金艺画室就是我们这些艺考生的家。”
考场上的小龙

那天晚上下了一宿的大雪,对于每天都在路上的考生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难。

从王官庄到会展中心足有10多公里,艺考的第一个关键日,站在路边等出租的小龙无比心焦,就连一向稳重的大韩也沉不住气了:

“今天我们能打上车吗?”

20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终于停下了车轮。

另外两个女生则没那么幸运。她们在开考半小时后才到达考场。几经请求未果,俩人站在门外嚎啕大哭。
2010年2月14日,开考铃声一响,成千上万名艺考生同时作画,硕大的会展中心瞬间被铅笔划过画纸所发出的窸窣声所掩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小龙又连续考了几场,算上前半程,他已经考了6所大学。

不急不慢的大韩也考了5所。答完最后一场考试,他冒着雪走在山师东路上, “我有预感,今年我能成为山师大的一员!”

晚上9点多,我们再次往潍坊赶,敲开房东阿姨的门时,小蔡拿着望远镜出现在了面前——没想到,他真的把望远镜带上了。

“我已经考了5所学校了,感觉能过4个!”看来,这架望远镜真能给他带来好运。
艺考期间一个难得的晴天,考完试的小龙和几个同学在打闹。

之后4天的考试里,小龙状态甚佳,怎么画怎么有。从潍坊幼教学校出来时,一行7人直奔旁边的餐馆。

经历过艺考的人都知道,每天奔波在路上,饥饿感会如影随形,他们吃饭的速度几乎能用“秒灭”形容:一盘酸辣土豆丝端上来,7、8双筷子齐刷刷伸过去,瞬间就只剩一点汤汁了。小龙又用馒头在盘子里使劲一蘸,一口吞下,盘子旋即雪白得跟刚洗过一样。
几个人围着一盘菜,几筷子下去,瞬间全无。

再次赶到淄博时,艺考也进入了倒计时。因为考试和报名地点在同一所学校,离住地又近,接下来的几天,小龙一行人明显轻松了不少。

最后一天的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这些穿越了办个齐鲁大地、参加了十几场考试的孩子们欢呼着跑出了考场,把用了半年的画板摔了个稀巴烂。

在考场外的泥泞小路上,小龙一手提着马扎,一边啃着糖葫芦朝我大喊:“梁哥,我再也不碰那个铅笔了,也不碰那个水粉笔了,我要碰那个圆珠笔了!哈哈哈哈……”

艺考终于结束了。
艺考结束后,一位女生在王官庄的理发店烫头发。
我拍的最后一张合影,是收拾行囊准备回家的男生们。
那年,金艺画室几乎所有人都考入了大学。

小龙被南方的一所院校录取,大韩考入了山东师范大学;望远镜给小蔡带来了好运,小森和芳芳则成了画室的经典。

再后来,城里建起了更为现代化的培训机构,往昔热闹的王官庄日渐衰败;金艺画室也从中撤出,听说如今只有老胡一人还在做艺考培训。

10年后,当我再次回到王官庄时,当年学生们画画的院子早已废弃,如今只孤零零地住着一个收破烂的老人,其他的,便什么都没有了。空气中的颜料味道、铅笔在素描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好像只是一场并不真实的梦。
2020年4月,金艺画室的院子里,人去屋空。
撰文/供图  麦仓  |  编辑  简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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