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姐姐不惑

 

她坦然接受上天赠予的功课与礼物。...





文 
| 糖果


阿朵女士今年四十岁了,正在迈入一个清醒又自如的阶段。

在《乘风破浪的姐姐》中,她是首屈一指的实力派,多年的舞台唱跳经验和现下钻研的新民族音乐,让她整个人散发着既传统又先锋的气韵。其他姐姐是来节目中找自己的,她不同,她是先完成了自我生长,建构起完整的价值观念,然后奔向舞台来展示自己的。




选手身份之外,她还像个隐形导师。当三位评委都不得不战战兢兢,主持人尚需伏低做小,多个团队leader先后经历口碑跌落时,从未担任队长,但在两次公演中实则都扮演了团队核心人物的阿朵,却收获了各方好评。网友爱她的表现,在弹幕里调侃,“阿朵,请回你的导师席去。”

站在不惑的门槛上,她也确实想明白了不少的事情。八年前,她因为觉得自己对于华语乐坛可有可无而选择退出,五年后带着来自山川湖海的新民族音乐复出,却遗憾地发现,舞台不再总是向自己开放。今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变化,因为《天赐的声音》和《乘风破浪的姐姐》两档综艺,她找到了与时代更贴合的对话方式。她将小众音乐《扯谎歌》带上大众文化工业的舞台,被乐评人耳帝盛赞“高级又天然,先锋又民族”。

放下的执念还有“如何撕掉性感标签”。因为多年前为杂志拍摄的一组大尺度封面,在长达十年的媒体采访中,阿朵都在重复一个话题——自己是能唱能跳能写的音乐人,不是“胸大无脑”的性感女星。改变是从2017年开始的,她自立门户创立文化厂牌“生养之地”,不再关注自己,主语从我变成我们,一群尝试将土家族、苗族传统文化与世界美学接轨的非遗传承人、推介人。


从前的阿朵是典型的湘妹子,19岁毅然离开部队进入娱乐圈,从舞蹈演员跨界去当歌手,最当红的时候跑到山野去做农妇,在春晚上展露热情野性的异域之美,在芭乐歌盛行的乐坛唱起民族风。从小到大每一个重要节点她都是自己做主,不管不顾,对抗性很强。如今年龄渐长,多了很多细腻柔情。今年的几次亮相中,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百花齐放,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她也在完成老天给予的礼物与功课。
01
乘风破浪的“驯姐师”


新一期《乘风破浪的姐姐》播出后,网友给阿朵取了个强悍又充满爱意的绰号,驯姐师。

最先被驯服的是最混不吝的大姐大宁静。第一次公演,阿朵与宁静、袁咏琳组成三人团,出人意料地,面对一位乐坛后辈和跨界演员,阿朵并未担任队长,而是把C位让给了更有表现欲望且气势更强的宁静,并全程在旁担任辅助。

面对跃跃欲试又不断纠结的宁静,阿朵成了背后推她一把的人——宁静想要尝试rap,就鼓励她突破自己;宁静想求稳改唱抒情段落,就帮她找亮点建立自信。阿朵就像是用柔软的绸缎包裹住紧实的拳头,慢慢地就听见指节吱呀松动的声音,对方柔软的掌心展露了出来。


同样让人动容的还有对袁咏琳的支持。阿朵是一个非常善于共情的人,她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因为知名度不高而产生的不自信,陪她一起掉眼泪,鼓励她接受“上天给你的功课”挑战队长一职,在多个场合公开表达对袁咏琳的尊重与欣赏,甘当绿叶和辅助,丝毫没有出于年龄和阅历的居高临下。事后,袁咏琳在微博感谢阿朵的付出,“她教会了我怎样扛起责任,不要害怕做决定,对自己的想法要有自信,也要学会表达和与队友沟通。”



这完全是出人意料的结果。节目中的女性个个生猛独特,不是人人都能在输出个人观点的同时又赢得尊重。

横向比较几位队长担当,逆来顺受的丁当像是班里低调的学霸,闷头苦干可以,却没办法带领大家都得满分。擅长制造并解释争议的伊能静早就为自己找到了定位——小妈,溢于言表的高姿态和自我感动式的苦情表述,瞬间抵消了她所有的付出。蓝盈莹更像别人家的孩子,她在节目中建议吴昕在十天内学习一门乐器,理由是“我行你也一定行”,永远蓬勃永远正能量,却也在不经意间对成年人的安全边界实施了冒犯。

而阿朵更像是所有人的姐姐——经验丰富,实力过硬;敢说敢做,对女团有不落俗套的个人理解;没有距离感,在初次会面时,面对后辈,用“我认识你,我知道你,你很厉害”的鼓励型开场白拉近距离,面对前辈宁静,则回忆起多年前她对自己的评语,有礼有节,不曲意逢迎去媚上,也没有居高临下散发“妈味”。

阿朵满足了所有人对姐姐的想象。就像是故事里会带着你挑选第一套内衣和化妆品,分享自己的恋爱经历,一起大笑一起流眼泪,愿意成全你最光芒万丈的时刻,即使闯了祸也永远有她兜底的完美姐姐样本。

这种身为姐姐的意识和善意在她的演艺生涯中俯拾皆是。今年3月,在《天赐的声音》舞台上,搭档汪小敏因为只有翻唱作品没有个人特色而遭到多个评委的批评,在那个略显尴尬的时刻,阿朵轻轻地拥住对方,温温柔柔地对所有人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乐坛需要区别于原唱的声音和风格,需要即使是翻唱也独一无二的汪小敏,只要她本人是快乐的就好。




曾经的同公司艺人MIC男团也多次在采访中表达对阿朵的感谢,在他们的陈述中,阿朵在繁忙的通告中帮忙站台,指导舞台表演,甚至组织大家去春游消除陌生感,是无法复制的“标准好师姐”。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帮助与成全早就在她的歌里显露端倪。八年前,正处于事业巅峰的阿朵在自己的歌里写,“爱上一朵花就陪它去绽放,爱上一个人就伴着她成长。”
02
死里复活


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围绕阿朵,网友有相同的疑问——为什么同样是积极表达观点,在团队内扮演“教别人”的角色,阿朵却能收获一片好评?

有人认为她天生情商高,言谈举止早有章程。但如果了解她的成长经历和演艺历程,你会发现,在二十年大起大落的演艺生涯中,阿朵早已体会过节目中大部分女性的生存处境,这是她能与性格迥异的姐姐们实现共情的根本。

最早,她是蓝盈莹式的别人家的孩子,目标明确,毫无畏惧,行动力极强,她年少时的故事流转与各大媒体报道之中——10岁考艺校学跳舞,用“全校第一”和“公费三年”的条件说服了父亲。13岁要去当兵,同样全家反对,直到当地军区司令员登门拜访,称她如果不去,一起考试的女孩们都不收了。当兵到20岁,衣食无忧,光荣军属的牌子光耀门楣,她又要转业当歌星。出道后,曾经与毛阿敏、满文军、孙楠一同在中国五大城市巡演,成为央视各大节目的常客。从27岁起,就开始担任《我型我秀》《快乐男声》等选秀节目的评委和表演嘉宾,成为“在乐坛有一定地位”的艺人。


蓝盈莹在镜头前发出宣言,“我就要行给你看”,没想到却戳中了观众的痛点引发反感。佛系语境下,坦然表露的野心欲望以及用力过度,都成为一种原罪。

阿朵应该最能理解蓝盈莹的执着和不忿。刚进乐坛时,她被叫到KTV给大咖制作人唱歌争取机会,多次婉拒喝酒后,制作人当场甩脸子,质问她是什么身份地位。20岁出头的姑娘,一只脚还没在娱乐圈站稳,仰着头梗着脖子想给自己争一口气,“现在我可能跳得不如李玟,唱得不如张惠妹,但你记住我的名字,我红给你看!”

可等到真的站在了山顶上,忙到一天飞三个城市,被大家叫作“圈内演出行业的摇钱树”时,她却坠入了精神上的低迷期。长期高强度工作导致心脏出现问题,所从事的工作也无法再带给她愉悦感和成就感,她觉得自己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乐坛有没有她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2012年,红极一时的阿朵宣布退出乐坛。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能躺在床上喝一点粥,每天看着蓝天白云,醒来又睡去。病好后,她决定换一个跑道,不争流行音乐里的第一,去做不被市场看好的民族音乐里的唯一。


一切先从寻根之旅开始。她跑回自己的家乡湖南吉首,一头扎进土家寨、苗寨里,后来又前往云南、贵州多地,挑水种菜,学习蜡染、刺绣,听不同民族的唱腔,每天和各路民间艺人聚在一起,甚至还学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苗族鼓舞武术鼓的传承人。五年沉浸式的农妇生活让她对那些深沉的、深刻的、深藏的民族音乐产生极大的兴趣,她决心成为一座桥,或者一个搬运工,把那些特别有力量的民族音乐变得潮起来。

2017年,阿朵正式回归乐坛,创立文化厂牌“生养之地” ,同年发行原创音乐专辑《死里复活》,在这些作品中,日常生活中的缸、罐、盆、碗变成了弹奏曲目的乐器,弹棉花、筛米、纺纱、锯木等原生态的民间手艺合奏成了优美的旋律,搭配现代电子音乐流行元素,成为阿朵的“新民族音乐”。


那些起起落落的、死而复活的人生际遇,最后都成为了上天赐予她的音乐上的礼物。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在《乘风破浪的姐姐》中,阿朵一眼就看中了唱腔独特的黄龄和有少数民族背景的宁静,不遗余力地支持才华横溢却被知名度所累的袁咏琳。那些很多人在追逐的山巅,她早就登上过,那些当下热热闹闹的流行文化,她也早已玩过。与之相比,那些不落俗套的人和事,比如拥有阅历和智慧的姐姐们,比如打破常规的表演方式,就像怪味豆,千奇百怪,却越嚼越有味道。

03
我慕天地广
在《乘风破浪的姐姐》已播出的舞台作品中,无论是艺术性还是舞台表现力,阿朵、宁静、袁咏琳合作的《兰花草》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歌曲被重新填词,原词中“移花入暖房”所代表的女性的柔软娇羞被改为“花语亦铿锵”的大气洒脱,成为大龄女性凌霜傲雪的宣言。至此,节目总算承接住了期待,它不仅是夏日里的综艺狂欢,更是代表广大女性向逼仄的生存空间发出的质问。


没有人比阿朵更适合完成这场叙事了,她的演艺之路,始终伴随着与女性被物化被审视的市场规则的博弈。

2005年的春晚上,在《千手观音》和《天路》带来的标准化的端庄温情之间,阿朵一头卷发,红裙露脐装,在全国观众面前唱起《再见、卡门》,歌颂热情奔放的波西米亚女郎。这是她对于女性意识的初探——女性的美本应自由而多元。


后来,她又接拍了《男人装》杂志封面,50万的销量记录至今仍未打破,可也由此被贴上标签,曲作者、词作者、制作人的头衔再响亮,也比不过“性感女星”更能挑动观众的神经。一位女性的职业技能被完全忽略,在一个又一个采访中,她回答着自己的恋爱经历、择偶标准、对性感和保守的看法,如何说服家人接受自己的大尺度照片。

但在阿朵看来,接拍大尺度封面,只是想要表现“性感下的女性自我表达”,她认为,女性拥有主动选择的权利,而不仅仅是被观赏被品评,满足男性的凝视和期待,成为消费主义的一个符号。


如今的阿朵,可以选择戴起高高的帽子,把白色、青色的民族服饰和潮流元素结合起来,传统又野性。也能在炸场子的表演中穿热裤、化浓妆,展现大龄女性的曼妙与风韵。她的音乐越发先锋凌厉,整个人却变得面目柔和、温情似水。四十岁的阿朵正在重新找回对美定义的权力——女性可以在任何年龄活成任何样子,一切的归宿是自己欣赏自己。


唯一需要画下问号的是,当姐姐们重拾主体性,大众的审美标准是否也已随之发生变化。第一次公演的投票,阿朵排名靠后。第二次公演还未播出,已有她淘汰的消息传出。这是并不陌生的轮回,女性的魅力依然需要与足以挑逗观众神经的话题捆绑。


节目之外,职场困境依然存在。自立门户的阿朵,不得不面对民族文化行业粗制滥造的风气,大众对新音乐元素的本能排斥,以及年轻文化市场给一位四十岁女性留下的并不宽阔的生存空间。

这是不惑的姐姐,在更广阔的天地间,需要继续完成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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