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的残羹
世上有许多菜系，世界范围内有中餐西餐；中餐又有八大菜系之分。这菜系一多，菜的种类固然就...
作者 ▏平叔
世上有许多菜系，世界范围内有中餐西餐；中餐又有八大菜系之分。这菜系一多，菜的种类固然就多，各种类型的都有。
纵观菜肴的大千世界里，有些菜说是菜，却偏偏以汤取胜，比如鲫鲤鸡鸭牛羊猪之类，或清蒸或水炖，肉质细嫩，汤则更鲜美，是谓好汤品。
还有另一种汤，是常见于公用食堂或快餐小食店的，大桶大勺，汪洋大海中飘荡着丝丝缕缕，虽然汤色惨淡凋零，却依然还是汤类。
此两种汤，无论贵与贱，都是汤世界的主角。但我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我这里要说的是在菜品中沦为配角的那些汤汁，比如豆瓣鱼的汤汁，比如荔枝鱼的汤汁，比如那些烧鸡烧肉的汤汁……它们默默无闻地依附在正宗主菜的身边，毫不起眼。
据说不管什么东西之末，都富含某种神奇成分，比如酒留在瓶底的那所剩无几，被人们称做“发财酒”的部分，于是身份高涨，常在酒席之上被人三推四让献给被恭敬之人。
但也有例外！
有谁曾见过饭局的主人强行分配菜品之后的残汤剩羹给客人？
一道好菜上桌，众箸齐下风卷残云之后，剩余汤汁的落寞孤寂，与发财酒得到的万千宠爱形成天壤之别的比照，足以说明人类并非懂得公道。
尽管早有营养学家指出，经过火烧水潦之后，菜中富含ABCDEFG以及爱妻爱姐客等诸多元素，多已在烹饪过程中移师汤水之中。
那看起来混沌而糊涂的部分，实在是整道菜中最为精华的部分。
尽管囊括精华，但汤汁仍难逃脱被漠视的命运，一如有了玉环姐姐之后那些颜色尽失的后宫三千佳丽。
那天在东门市井的小雅吃饭，面对诱人的荔枝鱼周边的汤汁，我终究是难以自持，于是吩咐一碗白米饭上来，连舀五六勺汤汁覆盖其上……那个吃法才叫大快朵颐啊！
我于饮食颇为早慧，据说七、八岁即能炊饭煮菜。记得母亲指点厨艺时说，烧菜能不加水尽量不加，就是不能不加也要尽量少加，除非遇到猪头芋儿之类难熟之物。
如此，菜品的味道才能形散神不散。
母亲的教导我当然牢记在心。烹饪时加水少，汤里多是菜蔬本身经煸炒而渗出的细胞液，岂有不鲜之理？
人世间从来就是愈少而就愈显珍贵，比如西红柿炒蛋的汁水、烧老南瓜之汤水。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残羹其实就是妙物，弄来拌饭拌面都是极好的伴侣，甚至就连凉拌黄瓜汤汁都经常被我仰脖一干二净。少年时的我似乎吃得咸，不怕发齁。
让人难以弃舍的还有炒过回锅肉之后的锅底，舀一碗白米饭进去，把残留的油汁和几叶漏网的蒜苗拌合起来，那就是一碗来路正宗的，不见回锅肉的回锅肉炒饭！
而且，经过米饭扫荡后的炒菜锅完全不油腻，特别好洗。
只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放下身段去这样吃了。如今，吃菜之残汤是为人所忌讳的，你可曾见过谁在星级饭店宴席上欣然刮盘饮汤者？
我猜测吃菜之残汤可能被今人认为是一种不雅观、反文明、丢大国颜面之举。
试想，时代已然发展到网络手机、无人汽车、智能大炮的年代，大家貌似都不再缺衣少食，而你老兄还要连残羮剩汤都尽收肚里，实在是要让在座的，衣履堂皇的先生夫人们跌破眼镜、眼珠子岔气的。
如此，即便面前的汤汁再诱人，也只能故作不屑把身子端起！
诚然，倘若是在自己家里或一个人独自进餐，那又另当别论，即便是在公众场合，环望四周趁人不备偷喝它几口又如何？
尤其是在吃饭时，将那色形暧昧的盘中浓汤通通刮落浇在米饭上，随即是一通胡搅蛮缠。
然后，张开大嘴慢慢享受，实在有益身心健康的饕餮高潮！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曾在京城听到某文人酒后的一句名言，“吃到这一步才算吃出了高潮，而高潮大多是不怎么雅观的，且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尽情享受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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