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外的腾格尔,是摇滚老炮儿、翻唱萌叔,也是说唱“新手”

 



他曾是唱《天堂》的“草原歌王”,如今因硬核翻唱成为年轻人的偶像。

|作者:毛予菲 孟星

腾格尔曾经是个站在辽阔草原上尽情高歌的粗犷汉子。忽高忽低的唱腔、钢铁洪流般的声线,歌词里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成群的牛羊、高远的天空和四处流散的云彩。就像那首《天堂》:“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唱得悠远绵长。



大概从两年前开始,腾格尔出人意料地改头换面,翻唱起了网络神曲。

备受网友喜爱的有一首《隐形的翅膀》。温柔励志的曲风被他唱成了“歼20钢铁之翼”,原唱张韶涵在台下听得一愣一愣,觉得“歌词里的每个字都在生气”。



少女团体的“减肥之歌”《卡路里》,腾格尔也翻唱过,但他的演绎让人瞬间胃口大开。还有一首浪漫的《桃花朵朵开》,腾格尔一开嗓就是中气十足的“哎呦,哎呦,你比花儿还美妙”,同台对唱的女歌手差点笑场。

细数腾格尔这两年的翻唱成绩,每一首都在华语乐坛掀起了不小风浪——明星争相模仿,传遍大街小巷。如今看来,在“后浪推前浪”的娱乐圈,腾格尔算得上“赶超后浪”最成功的老艺术家。

《环球人物》记者对话腾格尔,是在他带着新作做客QQ音乐《见面吧!电台》的前一天。北京三环边上,一幢颇具年代感的老居民楼里,腾格尔端坐镜头前,脚上却是一双可爱的小兔子毛绒拖鞋。他的硬核翻唱曲风,大概也可以总结为——“带着一种呆呆的反差萌”。

 · 10月23日,腾格尔在北京接受本刊专访。
变身“饭圈爱豆”
腾格尔的新歌叫《二手烟》。在一向以年轻、时尚为基调的《见面吧!电台》中,他的现场表演既有着自带的草原味,又不乏令人惊喜的混搭风——腾格尔,终于对说唱“下手”了。

 · 腾格尔在《见面吧!电台》演唱《二手烟》。
“二手烟你滚出海淀/二手烟你滚出五环/二手烟你滚出机场/二手烟你滚出北京……乌烟瘴气的一片空间/我在你对面你看不见。”



“作词的是冯泽,我的助理,我们合作了很多年。他有一天跟我说,想写首《二手烟》,我一听就觉得好。现在做音乐,找到一个合适的主题,不太容易。在这之前,我正好参加了一档说唱类综艺,在那个节目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中间穿插说些自己的看法。但这么听着,有一天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于是腾格尔又完成了一次自我突破。

这两年说唱从“地下”走到“地上”,腾格尔对这种文化也有自己的理解。“Rap诞生之初,唱的就是愤怒和不满,所以用在批判二手烟这事上,它正合适。”腾格尔告诉记者:“对这首新歌,我自己是挺满意的。”

腾格尔的“转型”,始于2018年,他误打误撞唱了一首《隐形的翅膀》。那是一台电视晚会,导演组别出心裁,要让“流行音乐小天后”张韶涵和“民族歌唱家”腾格尔擦出火花,各唱一首对方的歌。腾格尔之前从来没听过张韶涵,便找来她全部的专辑,一首接着一首放。直到《隐形的翅膀》,腾格尔一听就决定,“就唱这个了”。他跟着原唱学,慢慢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情感上也进入了另一种状态。在他的演绎中,《隐形的翅膀》带着浑厚的草原气息,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

那晚表演后,腾格尔跟他的“歼20钢铁之翼”一同上了热搜。紧接着,各种邀约纷至沓来,腾格尔开始辗转于各个晚会与综艺。而他每到一个新节目,一群“80后”“90后”编导都会围上来:腾格尔老师能不能再贡献一首爆款神曲?腾格尔欣然答应,“既然去了,就应该听安排”。再次在《见面吧!电台》谈到自己的“创新”时,腾格尔感慨:“起初我想的很简单,就是尽量地完成我的任务。我以为唱了就好了,没想到这一开始就没完了。你说这两年,我自己的歌就没唱,就全唱别人的歌!”

在年轻人的舞台上,他蹬过动感单车,举过大号哑铃,还一遍遍摆出各种炫酷跩的姿势,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不输年轻人的活力。



“硬核翻唱”之路越走越顺,粉丝开始给他建个人网站、设微博超话,还跑去机场举横幅接机……一系列“饭圈操作”,阵容丝毫不输“小鲜肉”。就在接受完《环球人物》采访的第二天,腾格尔准时亮相QQ音乐《见面吧!电台》。绕着录制现场,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最前头的是在等待腾格尔上班的站姐,她们手里的应援手幅都是小阵仗了,甚至有人还拉起应援横幅,妥妥的“追星模式”。





隔着屏幕网友一片沸腾:有人留言想听新歌,腾格尔张口就是一串铿锵有力的Rap;有人撺掇他翻唱“当红小生”吴亦凡的《大碗宽面》,腾格尔盯着歌词哼着小调现学;还有人隔空反向喊话“吴亦凡快来翻唱《天堂》”,听到这个建议,腾格尔有些腼腆,对着镜头羞涩地笑了。

 · 腾格尔做客《见面吧!电台》。
节目中,腾格尔不仅讲述了自己热爱的草原与音乐创作之前的故事,还大方分享自己演唱《天堂》的心境变化,以及人到六十的感悟。节目中,他因为游戏失败接受惩罚,“被迫”带上可爱发箍模仿《怎么办颂》,引得现场粉丝和网友大呼“可爱”。他还教大家唱了一曲正宗的蒙古长调,尽管对年轻文化抱有积极吸收的心态,但他依然直言自己更适合正宗的音乐。

“大家高兴就好。”腾格尔说。然而这个过程其实并不容易。“有一个节目,导演发了我5首新歌,让我随便挑一首。我一听,都不会,那就学吧。还有跳舞那次,导演让我跳,我就跟着跳,后来节目播了,我才知道那个叫女团舞。我一直觉得,能和年轻人互动,吸收一些年轻人身上的元素,这就挺好。”

他把自己放得很低。“我生活在这个年代,我想给你们服务。你们喜欢什么东西,我就玩什么东西。高高在上不行。”



· 《见面吧!电台》现场,腾格尔与工作人员和粉丝合影。

草原上的摇滚老炮儿
因为这些“出圈”的翻唱和表演,几台晚会和综艺下来,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更怀念那个唱《天堂》的、原生态的“草原歌王”。

2018年,腾格尔以补位歌手的身份,参加了竞演类综艺节目《歌手》。那晚腾格尔选了一首在各种舞台上唱过一遍又一遍的《天堂》。多年之后再唱起,他加上了一句蒙古语歌词——一切如故,顺其自然。几天后,这段表演被传到YouTube上,很多外国乐迷听得泪流满面。



紧接着的一期《歌手》,腾格尔又回到了自己年轻时摇滚老炮儿的模样。他唱的歌叫《从头再来》,原唱崔健,原版收录于崔健1989年的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腾格尔那天穿着黑色长褂,戴着复古圆形墨镜,一开嗓,摇滚的气氛被一秒点燃,现场观众跟着一起摇摆。“那烟盒中的云彩,那酒杯中的大海,统统装进我空空的胸怀……”

表演结束,腾格尔平静地说道:“岁月改变了我们的样子,可我们对音乐的热爱和追求从来没变。”

他的音乐,唱的最多的是家乡和远方。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大草原上长大的腾格尔,自小过的是“逐水草而生,和野马齐奔”的生活。他回忆年少时光,满满都是家乡印记:“夏天要趴在泥巴里,两手一撑,伏地游泳;冬天要吃涮羊肉,再上半斤酒,连汤带肉一锅端,什么烦恼都没了。”

小时候他学习不好,“谁说都没用,一说我就急”。但腾格尔喜欢艺术和音乐。

15岁那年,腾格尔先是在内蒙古艺术学校学舞蹈,后来改学乐器三弦,20岁时考入天津音乐学院作曲系。离开家乡之后,他第一首歌写的就是《蒙古人》,唱对家乡的爱与思念,“洁白的毡房炊烟升起,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慢慢地,这首《蒙古人》传唱开来,被选为电影《黑骏马》的主题曲。也是因为这首歌,腾格尔成了第一个在台湾举办个人演唱会的当代大陆歌手。

《天堂》也是为家乡所作。1997年,腾格尔回到鄂尔多斯,看到草原上的植被变成了一片黄沙,怀念起儿时的景象。他想通过这首歌,唤醒人们对草原生态保护的意识,留住家乡的湖水和草地。

腾格尔的歌里还有热血与青春。当年从音乐学院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中央民族歌舞团,入职不久,又被派到宁夏固原教学。西北的冷风呼啦啦地吹,他哆哆嗦嗦躲在窑洞里,苦哈哈写了30多首歌。一年后,腾格尔回北京,听到崔健的《一无所有》,扭头就把那30多首歌全撕了。

 · 腾格尔早期专辑封面。
33岁那年,腾格尔摩拳擦掌组建了“腾格尔和苍狼乐队”。这个摇滚乐队,有着浓厚的西北味儿,又融入了马头琴,带着一种独属于草原民族的粗犷和生机。乐队成立4年后,发过一张叫《出走》的专辑,从编曲到歌词再到声音,都有崔健的影子。专辑封面折页上,6个摇滚青年也都是长发飘飘、狂妄不羁的样子。那时腾格尔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就是个摇滚老炮儿。
 ·  腾格尔和苍狼乐队。


乐队开始在全国各地演出,最多的时候一个月连唱24场。后来乐队漂洋过海去了美国表演,马头琴和摇滚的另类组合,震惊了大洋彼岸的乐迷。腾格尔站在舞台上,意气风发。“也许雄鹰给了你苦难,也许劲马拒绝你上路,但那一天依然是风和日丽……”

顺其自然地歌唱
进入新世纪后很长一段时间,腾格尔这个名字好像被逐渐淡忘。他的那些歌似乎也被逐渐淹没了。

腾格尔依然认为,“歌唱家乡和大自然,这是永恒的主题”。他打心底想唱的,还是那些“大草原上的歌和身边的人”。但他也没有一味固守原来的风格,而是随着大环境的改变,慢慢地重新发掘音乐的能量。



采访中,腾格尔和记者回忆起《父亲和我》,一首1991年的老歌,写了一个父亲的内心世界。“一袋烟你抽到天刚亮。”“我拿给父亲听过一次,他叼着烟,头都没抬,只淡淡跟我说了句‘不错’。后来有一次,他和几个兄弟一起喝酒。我偷偷听到,喝多了的父亲跟他们吹牛,说‘你看我儿子专门为我写了一首歌’。”

2004年的时候,44岁的腾格尔第一次做父亲。女儿出生,腾格尔为她取名“嘎吉尔”——这是他10年前就想好的名字。嘎吉尔5岁时,被查出患有严重的先天疾病。腾格尔放下手中的所有工作,陪在女儿身边,寸步不离。第二年初,小嘎吉尔去世,腾格尔也彻底淡出了公众视野。

后来复出歌坛,在一档综艺节目里,腾格尔做客云南客栈,和几个朋友把盏畅谈,酒后唱起了《送亲歌》,这是一首关于女儿出嫁的歌。酒宴散了,他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抹泪,藏在角落里的摄像机捕捉到了这一幕。两年前的《歌手》舞台,腾格尔又撕心裂肺唱了一首《离不开你》,“献给嘎吉尔”。



在鄂尔多斯鄂托克旗,腾格尔家不远处有一片占地2000亩的荒漠。他的母亲在那里守护了一生,希望有一天能种出一片茂密树林。母亲去世后,腾格尔继承了她的心愿。2013年腾格尔第一次在那片荒漠种树,1000棵树苗一棵没活。腾格尔转身想离开,突然一阵风吹过,他听到几片枯叶被吹得沙沙响,眼泪哗哗掉了下来。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腾格尔种下旱柳、沙地柏、樟子松,荒漠终于变成了绿洲。很多年后,他受邀参加《经典咏流传》。“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唱完《敕勒歌》,腾格尔想起了母亲和那片树林。



腾格尔今年60岁。他在参加电台节目时坦言,自己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不是身体不行,而是思想跟不上时代了”。好几年前,他还想过要举办一场告别演唱会,从此以后便不再唱歌。但他不舍,“就这样离开,也太惨了是吧?”

今年4月,腾格尔发布了新歌《燕子回来了》,“我把它当作我的‘天堂三部曲’(前两部是《蒙古人》和《天堂》),我兄弟都特别开心,说‘腾哥你终于回来了’”。

“那就顺其自然地唱吧。等哪天唱不动了,我再和音乐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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