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自愿”降薪 权力的游戏里,权利失语

 

莫给剥削披上合理化的外衣...



“自愿降薪”是在剥削劳动者物质基础的同时,进行一种无形的道德绑架,进一步剥削打工人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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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正准备借助花呗在“双十一”大展身手,自愿成为“尾款人”时,看到老板在群里发了一则消息,“今年公司效益良好,利润有较大增长,所以公司决定,允许员工自愿申请每月降低待遇的10%”。你是自愿去申请降薪呢?还是骂骂咧咧地截图去网上疯狂吐槽!

其实,这则消息正是11月8日,多益网络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徐波发在总群里的内容。当网友看到聊天截图后,纷纷发出质疑:为什么效益良好还要降薪?真的有员工自愿降薪?随后,#多益网络回应员工自愿降薪##徐波回应员工自愿降薪#的话题冲上热搜,在豆瓣、知乎等社交平台都引起广泛讨论。

△ 网络上流传的“自愿降薪”群聊图
所谓的“自愿降薪”活动,是指降低年薪但是提高年终奖,但是从各方综合情况来看,员工都怀疑是公司为了考核忠诚度而采取的措施。随后,多益网络董事长徐波在回应时强调:相信员工都是真心诚意要降薪的,申请过自愿降薪的人,只要3天内有任何人站出来,就奖励给3万元人民币。多益网络对该活动的说明公告中也一再强调,员工属于自愿降薪。

△ 多益网络的官方回应
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员工“自愿”,触到了网友的底线,大家纷纷调侃:“允许自愿降薪,这不就是打碎了员工两颗牙,还要对外宣称员工自愿磕掉门牙的吗?”“如果员工不自愿降薪,是不是就要面临着裁员?”……

△ 微博话题中网友的嘲讽
我们并不清楚申请“自愿降薪”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也不关心这个“自愿申请”的活动到底是不是总薪酬的明降暗降,但我们知道这种“自愿”一定会掺杂着一些无奈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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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完成一场以自愿为名的道德绑架?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辛苦工作就是为了赚钱来满足物质需求,工资是他们衡量工作价值的重要指标。

△ 豆瓣上关于“到底是啥支撑着大家996啊”的讨论
多益网络对自愿降薪活动的说明公告中,第一条就是“降薪是员工合理合法的权力(利)”。“权利”是法律赋予人实现其利益的一种力量,体现人与人之间社会阶层和人际关系的。没有人会把“降薪”当做自己的权利,因为那既不符合追求高品质生活的逻辑,也是对自己工作价值的贬低。付出就该有回报,对大多数人来说,降薪本身就是一种牺牲。员工可以选择降薪,但是也可以不选择降薪,而“自愿降薪”从老板的口中说出后,就会变成一种无形的道德绑架。就像现在流行的所谓“摸鱼式加班”,这些“自愿”都不是整整意义上的自愿,更多的是为了保住饭碗的无奈。

△ “摸鱼式加班”的解释
主动提出降薪是员工的一种牺牲,通常发生在公司的收益不理想时,是整个公司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方式。然而现在多益网络有限公司“利润有较大增长”,员工没有分红,却反而要申请降薪。

这也是为什么网友们会极其愤怒,因为这种情况下的自愿降薪,没有为公司牺牲的归属感,反而是屈服于职场不平等地位的一种妥协,是为了让利润进入少数人的口袋里而做的“傻瓜操作”。

这种主观感觉上“没有突破,走进死胡同”,其实就是当下仍旧热议的所谓的“内卷”,而人类学家项飙在谈论“内卷”时也提到:大家面临的压力不仅是说你要往上走,而且不允许你往下走。

年轻人为了发泄负担和压力,编制出包括“上班狗”“社畜”“打工人”等在内的符号体系。他们通过自居为失败的社会底层这种自我降格、主动认输、自动缴械的“精神失败法”来与自己和解,试图为无法满足的现实进行精神上的补偿。
△ 打工人的调侃表情包
‍‍‍‍‍‍“打工人”揭露了被KPI规训的各行各业、各个收入阶层的劳动者的本质,他们有着同样的经济压力、职场话语权剥夺等处境,形成了集体性身份认同。这种集体性身份认同,会在其中一部分群体利益受到侵犯时,将其放大成集体焦虑和反抗。而在这件事情中,群体愤怒就直接体现为疯狂调侃的表情包和段子式的讽刺。‍‍‍‍‍‍

“自愿降薪”是在剥削劳动者物质基础的同时,进行一种无形的道德绑架,进一步剥削劳动者的精神。降低成本是企业生存之道,但是企业的生存不能靠在员工报酬方面做文章。这种经过特殊话语方式包装的压榨、剥削、不公平,流露出不尊重、不协商,更容易引起打工人们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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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报论”的话语体系,背后藏的是资本剥削
为什么在职场里总是出现这种“被迫自愿”的情节呢?

这实际上是跟职场环境里劳动者和雇主的一种不平等的身份结构相关。就像360董事长兼CEO周鸿祎当初的免裁券事件,员工们的生存机会于他而言,只是一次抽奖的特等奖奖品。虽然他声称是一次自黑段子,但很显然,只有他能把裁员当做一则笑话。

△ 360董事长兼CEO周鸿祎的朋友圈截图
疫情对国民经济造成了巨大冲击,网上因“就业难”而“哀鸿遍野”。

从网易裁员事件到996.ICU到打工人语录,日渐增加的就业压力让职场中的人为了生存,人人心中一本“职场生存法则”:依据领导的指示行事才是明智的选择。多益网络公司一直强调员工自愿,并且扬言有被迫的可以站出来。但是发图的前员工已经被开除了,这种处理方式摆在眼前,有多少人会“出头”?
△ 豆瓣网友总结出的职场生存法则
话语往往蕴藏着力量和权力支配关系,参与其中的人通过语言表达来实现某种价值,意义或规则的建构。谁有权力说话,谁就拥有话语的优势支配权。身处职场这种不对等的权力场域,员工的话语权往往被削弱甚至剥夺。

而许多管理者正是利用员工无可奈何的生存需求、权力赋予的话语权,建构起特殊的话语体系。他们鼓励员工牺牲,提倡员工“自愿付出”,以成为“正确的人”。员工是弱势群体,面对企业的不合理要求,部分员工只能“被迫式”自愿。
早前,成渝钒钛科技有限公司让员工自愿签署《奋斗者自愿申请书》,各种“员工自愿”系列层出不穷,比如自愿加班、自愿离职、自愿降薪…这种“自愿+不利己”的词语搭配,显然是披着“为你好”外衣侵犯员工利益的拙劣做法。
△ 多数网友反对自愿签奋斗者协议


996的工作模式引发了关于“规定劳动时间外的付出所产生的利益归属”讨论时,雇主将这种付出宣扬为一种值得赞美和提倡的“福报”,但这个仅仅是雇主的“福报”,实质上是对劳动者的剥削。

高压、超时长、不停歇的工作模式被贴上了“高薪”“奋斗”“个人成长”的标签,这种兴起的“福报论”,是基于资本的巧妙操纵,弱化角色乃至阶层对立的锋芒,让资本家既得利益又美化自己的行为,既有“赚头”又有“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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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忠诚度考核为借口的“权力游戏”,不约!
多益网络公司声称这次“自愿降薪”是降低月薪,但提高年终奖,是提高实际总年薪的做法。但在各方综合考虑后,这次“自愿降薪”被怀疑是多益网络考核忠诚度的方式。忠诚度是一个情感联系,并不应该成为员工获取薪酬的合理量化的指标。
△ 关于多益这次自愿降薪活动的微博搜索


所谓忠诚度,是员工与公司互动中形成的一种认可与归属感,良好的公司信誉、可靠的晋升途径和合理的薪资待遇是提高员工忠诚度的关键。不能说“自愿降薪”的人就一定忠诚,“不愿意降薪”的人就不忠诚。

员工的忠诚度应该是在整个企业中的归属感,而不是对某一个人比如董事长的绝对服从。

如果将忠诚度局限在对领导人的绝对服从,就会造成畸形的雇佣关系。员工每天思考的不再是如何提高工作质量,而是如何满足领导的要求,陪着领导玩这种“自愿降薪再反向赏赐”的“帝系老板”的权力游戏。职场PUA也不过如此。

△ 网友分享的一次职场PUA经历
涨薪和降薪事关员工的劳动权益,我国的《劳动法》明确规定,如果对签有劳动合同的员工降薪,企业需对此承担举证责任。“公司收益良好”的情况下降薪,涉嫌违反劳动合同;但如果这种降薪是员工主动提出的,是“自愿降薪”,就可以规避掉单方降薪的违法。

△ 《劳动法》中关于劳动报酬的相关规定
当资本家利用薪酬来定义和考核忠诚度时,其实已经是在用一种方式来制裁,在合理化员工的额外要求,进行“合理化剥削”。

有一个新词叫“合理伤害权”,即以合乎法理的方式,让一个人受到不合理的伤害。同时,自己可以没有任何风险的获得收益。“自愿降薪”的考核忠诚度的方式,就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榨,让剥削更加隐晦,无形中蒙上合理化外衣。

如果承认了这种考核,忠诚度就不仅仅是降薪,也有可能和着装、动作等等挂钩,等到那时,打工人的权益还剩下什么?



无论是996的“福报论”,还是“自愿加薪”的文字游戏,都不仅仅是某一个奇葩管理者或企业的个体问题,也不仅仅是一次单纯的调侃和戏谑,它可能是大多的劳动者在社会中都会面对的困境。所以调侃之余,我们更需要从中获得警醒和理性。

参考文献:

[1]李宁.中小企业“95后”新生代员工激励对策研究——基于心理契约理论[J].现代商贸工业,2020,41(32):66-68.

[2]王舟波.“996”——“福报”还是盘剥?[J].中国工人,2019(05):15.

[3]HAO Yiren.沉默的女性:论职场女性管理者话语权的缺失、束缚与重构[J].江汉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35(04):57-64+127-128.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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