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评论:大马华人社群史研究新页

 

近来在一些学者眼中,大马华人研究的重大课题差不多已经解决完毕,对过去一些研究视角的反思中,甚...



近来在一些学者眼中,大马华人研究的重大课题差不多已经解决完毕,对过去一些研究视角的反思中,甚至对华人研究的走向都產生了一些疑问。其实大马各个区域的华人社会千差万別,现有的研究远远不够。无论是从研究题目,抑或是研究方法上来说,都没能达到熟练运用的程度,更遑论建立大马华人的本土派。

与其他关注当下的社会科学相比,歷史学更多是立足过去来关照现在,在揭示大马华人社会的歷史发展演变的问题上,更能提供有价值的结论。但是由于大马没有华文歷史学的教育,相应的中文来撰写的具有歷史学意义的著作也寥寥可数。不过,这个局面会逐渐被改变。原因就在于笔者看到了郑名烈所撰《海外桃源──吉隆坡永春社群史略》一书(一下简称《史略》)。作者自2008年涉足学术领域,並且以华人地方社群做为研究对象,在2011年完成《永春扬美郑氏宗族在马来西亚的传承与发展》的学位论文之后,又在2013年完成了《拓荒·扎根──武吉巴西永德公塚与地方拓殖史》,这是作者第三本著作。我在大马和作者多有过从,书中的一些议题也做了很多交流。通读该书之后,有以下几个感受。

华人研究本身並不是学科,只是研究领域,从来没有一个学科能將之包揽。以学科定位来说,歷史学、人类学、社会学、宗教学、文学等等学科都可以在大马华人研究中找到题目,发挥自己的学科优势,从而为大马华人研究贡献自己的力量。因此,从事大马华人研究,所著重的不仅是研究什么內容,而且更要重视用什么学科的理论来分析。方法不对,再好的材料所研究出来的结果也必然大打折扣的,这已经被事实证明。

现有的大马华人区域研究多集中于檳城、马六甲、柔佛新山等地,近来对霹雳华人的研究也开始增多。相比之下,过去对吉隆坡华人的研究貌似已题无剩义,所以新近研究较少。显然这是和学者对史料的挖掘以及分析使用用力不够有关。早年南来华人文化不高,没保存史料的意识,因此史料数量有限。比方说一间会馆有百年歷史,但最早的会议记录却只有五十年歷史,前五十年的歷史空白要如何填补?在这种条件下,口述歷史和田野调查是唯一可行的路径。吉隆坡华人史虽研究已很多,但从一个华人社群的角度来研究,还並未多见,尤其是选择籍贯为一个县的社群更是首次。作者从歷史学的角度阐述了吉隆坡永春人、永春会馆,以及永春人在吉隆坡歷史变迁中的地位和作用。他对南来永春人乡里的分析,尤其精彩。比如他认为「永春县虽是內陆县,唯桃溪可直达泉州港,因而桃溪经过的东半部,出洋人口远超过高山峻岭盘踞的西半部。」这一结论是和作者对福建永春县行政区划的熟知密不可分。因为研究华人史,如果对中国华南歷史上的行政区划一知半解是非常危险的。

中国史研究有「四把钥匙」之说,即「官制、年代学、版本目录学、歷史地理」,其实类似的治学精神在大马华人史也依然適用。(限于篇幅不能阐述)对本书来说,如果作者没有去过中国福建省的永春县做田调,如果作者对吉隆坡地理一无所知,该书也不可能有比较深入的分析。当然,这和作者现在攻读歷史学博士学位也有密切关係。

《史略》一书体系完整。作者首先分析永春人移居马来西亚之社会背景与迁徙之歷史动因,而后阐述吉隆坡华人社群与永春社群的形成,以及永春会馆的创设,紧接著分析吉隆坡永春社群组成结构及经济领域的发展与重要成就,以及吉隆坡永春人参与社会的建设与贡献,吉隆坡永春社群的人文建设等方面。前两部分建构了吉隆坡永春人社群的形成和演变歷史,后三部分论述了歷史上永春人社群的经济结构和参与社会、人文建设,也兼顾了现代吉隆坡永春人的活动。从而做到了时间为「经」,现代是「纬」,经纬结合,纵横贯穿的效果。

突显永春人歷史脉络

通论性的大马华人史研究在前辈学者手里已经完成,而在21世纪,则要进入个案研究的深度挖掘。诚如作者所言,《史略》就是要「凸出永春人在社会发展变迁过程中的歷史脉络,从歷史的视角詮释了吉隆坡永春人,显示出永春人歷史记忆之內容。」所谓「歷史脉络」,就是指吉隆坡永春人整整一个世纪以来的发展和变迁,尤其是著重要指出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吉隆坡永春人才形成如今的模样。作者首先分析了在19世纪末期以来华人南来的歷史浪潮,隨后点明这一浪潮中的永春人通过经商和种植业在吉隆坡立足,又利用树胶业崛起。二战前利用吉隆坡永春会馆来团结同乡,二战后则又通过家族会组织凝聚宗族力量。歷史线索非常清楚。作者得出结论:「吉隆坡永春社群透过血缘的纽带发展到业缘的纽带,秉持刻苦耐劳的精神,从经营小买卖、拓荒到橡胶种植业取得成功,再逐步涉足其他行业。」虽然这是吉隆坡永春人的个案研究,但却对认识其他地域华人社群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

在欧美汉学研究领域,区域研究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选题角度,因为中国实在太大了,任何一个地点都无法代表整个中国。其实这个选题角度在欧美的史学领域广为存在。相比之下,对大马华人社会的区域研究,也仅仅如上所述集中在几个主要的点上。而对华人社群的研究,也多数仅仅缩小到方言社群上,比如陈剑虹对檳城潮州人的研究就是代表。对雪兰莪和东海岸的潮州人研究,华研也正在进行中。而对籍贯为一个县的华人社群的研究,《史略》就开了一个好头。该书的意义不仅是解决了吉隆坡永春人社群的一个个案研究,更重要的是,该书在「大马华社→雪兰莪华社→吉隆坡华社→吉隆坡福建人→吉隆坡永春人」这些事实清楚的「差序格局」面前,建构了对县级籍贯社群的研究经验。这一探索本身是非常危险的。好在作者本身就是籍贯永春,在方言方面没有沟通的阻碍,並获得了会馆的大力支持,取得研究材料也非常便利,再加上歷史学的训练,才最终促成本书的问世。当然,作者是在对永春扬美郑氏宗族的研究中找到认识华人宗族的切入点,从对武吉巴西的研究中,找到区域华人社会形成歷史的个案经验。正是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该书在分析相关论题时才能做到深入细致。所以说相关学术积累非常重要,而这和作者自己没有止步于资料汇编,不断地进行学术探索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在获得对吉隆坡永春人社群的歷史变迁的一般认识之后,感觉对该书的方法论的反思应该是必要的,也是非常紧迫的。从这一角度来看,本土学者如何应对21世纪全球化时代的学术竞爭,《史略》所带给我们的启发也是深刻的。

《东方日报》2014年5月31日“东方文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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