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植物人6-不可思议之衣橱

 

【第四章】不可思议之衣橱1.“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两个强盗穿墙而入把人虏走了!他们真的是穿墙进来的!”贺晓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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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不可思议之衣橱

1.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两个强盗穿墙而入把人虏走了!他们真的是穿墙进来的!”贺晓荷在电话里说。

“我并不是不相信‘穿墙而入’这种事,我是不相信江植竟然会被人绑架,这怎么可能?”潘楠握着手机,转头看了看曾颜君卧室,房门紧闭,里面悄然无声,“就算他真的被绑架,你应该报警才对啊,找我有什么用?他的事我再也不想掺和!”

贺晓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要是警察肯相信我的话,我还找你干嘛?我知道他也喜欢徐老师,可现在不是为了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斗气的时候……”

“你懂什么?!你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地教训我?!”潘楠“啪”地挂了电话。

为什么要提徐老师呢?潘楠痛苦地闭上眼睛,沉淀在内心深处的无力感如潮水一般一截一截地漫上来。妈妈是,徐老师也是,他感觉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就好像攥在手心里的沙子,无论放任自流还是紧握手指,它们都会从指缝间毫不留情地溜走。江植说得对,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守护不了,他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而已。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仍是贺晓荷。

“对不起,我不该提徐老师。我知道,她突然调走了你一定很伤心……”和刚才相比,贺晓荷已经从一头暴躁的小老虎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猫咪。江建业秘密处理了徐蕊母子的尸体,对外只说她调走了,因此贺晓荷并不知道他们的事,“其实我知道自己很冒昧,拜托你去帮助自己的情敌,这种事情好像确实挺过分……”

“我真的无能为力。”潘楠说。

和那些超越三维空间的多维生命体相比,做为人类的潘楠确实太渺小了,在他们看来,人类就像是蚂蚁一般的存在吧?据说,蚂蚁是适应二维空间的生命体,它们的认知能力局限于前后左右,不知上下。尽管它们的身体具有一定的高度,那也只是对三维空间的横截面式的关联。它们虽会上树,却不知有高,虽会掘洞,却不知有深,就算它们身处树上或洞中,也只能感知到前后左右而已。当蚂蚁们搬运的食物被人类捏起,即便那小块食物放在它们头顶很近的地方,它们也不会向上搜索,对于蚂蚁而言,那块消失的食物已经脱离它们所能感知的维度。就好像江植被那两个黑衣人穿墙掳走,因为超出了人类的感知维度,平常人肯定会觉得难以置信,但潘楠却相信贺晓荷没有撒谎。由于生理结构的局限,人类只能被永远地困在一个只有XYZ轴的三维空间里。

“喂?小楠?你还在听吗?”这时,电话里突然传来江建业的声音。

“嗯。”潘楠回过神儿。

“你过来一趟吧。”

“行。”

潘楠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愣了一小会儿,从茶几上拿起摩托车钥匙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颤抖,七年了,这是他与爸爸第一次对话。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主动找爸爸说过话,爸爸也没有刻意表达过什么,就算在学校遇到了,也是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就像一对爱情走到了尽头的情侣,一个说“分手吧”,另一个说“好”,因为知道无法挽回、无法回头,所以不留恋也不纠缠,从此互不干扰,形同陌路。

时隔七年,爸爸第一次主动对自己提出请求,潘楠原以为自己会暴躁如雷,会恨之入骨,会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但他却只说了一个“行”字。这一个字让他感到羞耻,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离开的目的,是为了以更受重视的姿态回来。不,不是这样的,潘楠懊恼地掐住眉心,后悔自己一时口快。

不过话说来,连爸爸都亲自开口了,难道江植被绑架的事情是真的?倘若如此,那么这件事就真的非比寻常了。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曾颜君的卧室,已经一整天了,她一直躲在里面,无声无息,到底在搞什么?难道真的是她绑架了江植?

笃笃笃。

“曾颜君?你还好吧?”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房内静悄悄的,若不是偶尔传出很轻的衣物摩擦时的窸窣声,他可能会认为里面根本没有人。

笃笃笃!

“喂!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门内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曾颜君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睡衣皱巴巴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哦,我没事,”她僵硬地笑了笑,捂着肚子,“你知道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哦……大姨妈……”潘楠尴尬地笑笑,将目光移到别处,“我是说,我大姨妈……也不是……我大姨,也就是你二婶跟着二叔他们的单位组的团出门旅行了,下周才会回来。”

“我知道啊!”

“我现在要出门一趟,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哦对了,要不要帮你带点东西?比如什么什么之类的?”潘楠本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绑架了江植,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过于唐突,况且就算真的是她,肯定也不会承认,问了只会打草惊蛇而已。

2.

贺美婷焦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抓住江建业的胳膊,来来回回唠叨着同样一句话:“潘楠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他能帮什么忙呢?我们要不要再给警方打电话啊?他们要是不信,我们就一遍一遍不停地打,直到他们相信为止!”

“妈,你就别再添乱了!”贺晓荷嘟囔着,她真搞不明白江植为什么要“舍己救人”,难道他真的暗恋自己吗?倘若是真的,可见爱情确实可以让一个人变成蠢货,做为家里唯一一个有实力扭转局面的人,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自己陷入被动呢?她情愿被绑走的是自己,起码不用担负着“欠别人”的心理负担,毫无头绪地在这里干着急。

“哦。对了!”贺美婷叫道:“你曾二叔不是在丰鼎市当警察吗?他一定可以帮忙的!”

“好了婷婷,”江建业揽住贺美婷的肩膀,“你今天太累了,我先扶你上楼休息一会儿,放心吧,有我在,小植不会有事的。你再这样劳心伤神,脸上会长皱纹的哦!”

贺美婷慌忙翘起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又不放心地看了贺晓荷一眼,这才忐忑不安地靠在江建业的怀里,跟着他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便传来瓶瓶罐罐的撞击声和精华液拍在脸上的“啪啪”声。

贺晓荷叹口气,一脸老成地自语道:“像我妈这种省心的女人多好哄啊,只要让她做做美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正说着,门外一阵“叮叮咣咣”,潘楠应声而入,钥匙环在他食指上晃着圈圈,“叮叮咣咣”。

“我爸呢?”他站在玄关,探着头,似乎不打算进来。

“你……爸?!”贺晓荷惊讶道,“谁是你爸?对了,你怎么会有我家钥匙?”

“江建业就是我爸,江植是我孪生弟弟,我跟我妈姓住在我大姨家,你不会是现在才知道吧?”潘楠故意摆出不耐烦地样子,掏出手机,靠着门,打开游戏,指尖轻轻在屏幕上滑动,不一会儿,手机里便传出僵尸咀嚼植物的声音。“火烧房子似的打电话把我叫来,他人呢?”

“噢——这么说起来你和江植长得还真有点像,难怪会心有灵犀喜欢同一个人!不过要说是孪生兄弟的话,你们长相相差很多哎!”说着这里,贺晓荷猛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江植是植物人,那潘楠是不是植物人?如果潘楠不是植物人,那他就与江植有着弑母之仇啊!如果潘楠也是植物人,那他妈妈已经死了,他以后怎么进行唤醒仪式呢?

“小楠!”江建业听到声音,从二楼冲下来,很快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于是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刻意压住脚步,说:“怎么不进来坐?”

“我来这里可不是想和你坐下来聊天。”潘楠固执地靠在门口的鞋架上。

“好吧,长话短说,”江建业说,“这次植物人艺术展是素食者为了猎捕植物人而设计的陷阱。当然,他们尚有一分自知之明,知道成年植物人很难对付,因此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沉睡期植物人,徐蕊母子就是因他们而死,掳走江植的也是他们。”

潘楠的目光仍扎在手机里,懒懒地说:“我凭什么帮他?”

贺晓荷急忙说:“是他让我们找你的!我想你们毕竟是兄弟嘛!你看你们喜欢玩的游戏都一样!”

潘楠将手机递到贺晓荷眼前晃了晃,“没错,我也喜欢玩,但我只玩‘僵尸公敌’。江植玩游戏是要植物打死僵尸,而我则是要僵尸吃掉植物,懂了没?况且,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算不上什么兄弟!”说着他转头看向江建业,“对吧?”

江建业一脸窘迫地点点头,“严格来说,确实没有血缘关系。”在江植被掳后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但你必须救他,万一小植死了,你也活不成。”

潘楠不屑地笑笑,“爸,你敢再夸张点吗?你怎么不说若我不救他,就会引发世界末日呢?”

江建业望着潘楠,望着他真正的、血脉相连的儿子,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块怀表——自从贺美婷住进来以后,他就收起了关于潘若丁的一切,包括照片。唯有怀表盖子内侧的小照片一直戴在身上,“你之所以能够顺利出生,全是因为小植啊!”

原来,当年潘若丁怀孕去医院体检时,才知道自己患上乳腺癌,已经到了晚期。如果治疗,就必须打掉胎儿,如果不治疗,最多也只能活三、五个月,同样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就在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柳五爷突然出现,给了他们第三条选择。

柳五爷与江建业的父亲有着过命的交情,他们是老战友,据说当年江建业的父亲还救过柳五爷的命。他是位真正传奇人物,但关于他的传奇并不怎么光彩。十几年前,有人举报他诱拐少女,可警方查来查去,却不知道他到底诱拐了谁,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事实上柳五爷确实长期从事诱拐少女的营生,但并不是将她们卖到穷乡僻壤或红灯区一类的地方,而是“卖给”植物人,他是“中介人”,专门为植物人寻找合适的母体。

做为植物人的中介人,必须终生忠诚、服从于植物人,无条件为它们提供一切便利,帮他们寻找合适的植物人母体。当然,植物人也会给他们相当可观的财富做为回报。

植物人的母体必须得是健康的未婚少女,潘若丁绝对不符合要求。但是柳五爷感念当年的恩情,不想江家绝后,于是他提出了一条违背“中介人”守则的建议:让潘若丁成为植物人的母体。只要潘若丁成为母体,那么在小植物人觉醒之前,她就不会彻底失去生命,她就有可能生下腹中的孩子。如果运气好,她所孕育的植物人沉睡期比较长,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二十年。不过,即便潘若丁成为母体,她腹中孩子存活的机会也只有万分之一,因为植物人的种子很可能在刚刚发芽时,就把尚未成形的小生命吞噬殆尽。

最终,江建业和潘若丁决定用他们的余生,赌一次万分之一的奇迹。

“小楠,你就是那个奇迹!可惜柳五爷却因此遭到植物人的惩罚,死于非命。你要永远记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江建业抚摸着怀表中的小照片,继续说道:“我们另外一个恩人,是小植。因为小植,你才能被生下来,因为小植,我和你妈妈才能多相守十年,你的生命源于小植!我很感激小植给予我的这一切,因此,我才主动要求接替柳五爷,成为植物人的‘中介人’,一方面是报答他们,另一方面,我守护着江植,也就是守护着你。你和小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你们的生命是一脉相承的。如果把生命比作树,那么小植就是树根,而你是枝干。枝干损坏断落可能会令树根大伤元气,但总有恢复的一天;而树根死了,枝干还能独活吗?小楠,你必须想办法帮小植,他死,你也死。”

手机屏幕上的植物早已将潘楠的僵尸扫射一光,豌豆射手傻乎乎地轻轻摇晃着。

“你才是我的亲生儿子,如果不是危及你的生命,我怎么舍得让你以身犯险?”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这涉及到小植的秘密。”房间里并没有外人,但说到这句时,江建业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你在分享了小植的生命的同时,还夺走了他一部分超能力。就是因为你,小植的记忆力才会变差,他所有记忆只能维持72小时。这么多年来,他都是靠吃掉自己的日记来保存记忆的。这种致命的弱点决不能被别人知道!况且,在植物人的观念里,将自己的生命分享给人类,本来就是十分丢脸的事。”

“嘁!它们不过是以人类生命为代价达到繁殖目的的卑劣种族而已。”潘楠想起死去的妈妈,又想起惨死的徐蕊母子,恨恨地说:“如果有机会选择,我宁愿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样我就不会经历母亲惨死的悲痛,也不会因为无法忘记,连心理自愈的能力都没有,这种痛苦你们谁能了解?为了我的出生而牺牲自由也好,为了我的出生而牺牲记忆力也罢,全部只是你们的一厢情愿而已,我又没求你们这么做,我不欠你们任何人!因为,我从未感谢过自己的生命,哪怕是一次、哪怕有一秒。所以,就算江植是我的命根子,我也不会为他做任何事。他死我也死?呵呵,我才不怕,死了倒好,省得活着受罪!”

说罢,他慢慢踱到门口,转身看了看贺晓荷,冷笑道:“就算我愿意帮忙,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不过是个不断被送到精神病院去强制治疗的病人而已,除了给你和江植的‘大事业’添乱,我还能做什么?贺晓荷不是植物人吗?像江植一样杀死她妈,不是比我更有能力救你的‘主人’么?”

江建业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可是……可是杀死贺美婷,就如剜去他的心尖肉一般。他转头看了看贺晓荷,啜泣着,“小荷,你听说过黑寡妇蜘蛛吧?它们为了繁衍后代,在交配过后就会吃掉自己的丈夫。其实植物人的繁衍方式也差不多,虽然很残忍,但毕竟只是一种生存方式。小荷,我很爱你妈妈,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她一生的幸福,可是……”说到这时,江建业的声音变得很低,低得连他自己都怀疑那声音是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而绝非出自他的口中。

“住口!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有病吧你!你和江植都有病!”贺晓荷像个遭遇危险的小动物,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进入戒备状态,她左右看看,冲到衣帽间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杆握在手里,像护着幼雏的小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横档在楼梯口,“我才不要进行什么狗屁唤醒仪式!江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我妈,如果我妈因他而死,那他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江建业道:“小植之所以救你妈妈,就是为了让你亲手杀死她!他真正关心爱护的,是你!他以‘启蒙者’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寻找你!”

“我绝不会杀死我妈妈!除了我和我妈,全世界的死活都与我无关!我绝不会为了拯救任何人而伤害我妈妈!你们,你们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她双手握着球杆,随时准备把企图伤害妈妈的人像高尔夫球一样打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没错,贺美婷确实不算个称职的妈妈,爱美胜过爱女儿,甚至从未给过她一个稳定的家,但这个孩子气的妈妈,是贺晓荷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爱、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

潘楠扬手打了个漂亮的响指,“说的好,我喜欢!虽然你是植物……”他突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贺晓荷的身后。

贺美婷盛装站在二楼的台阶上,刚刚敷过面膜的脸透着盈润的光泽,黑发微卷,随意地披在肩上。少女的朝气和少妇的风韵揉合成一种特殊的曼妙气质,美不胜收。当然,在潘楠眼里,她只是个皮肤贴在骨头上的女人而已,就像他死去妈妈一样。

“我都听到了,”她慢慢踱下楼梯,拉起贺晓荷的手,“小植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他,现在被绑架的就是你,若你被那些绑匪杀死了,我也会死。十七年了,我终于知道自己内心恐惧的到底是什么,不是你,我的女儿,也不是所谓的植物人,而是命运,无法逃脱的、残酷的命运。既然命中注定迟早会有这样的一天,那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关系?小荷,我们母女虽然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但也要懂知恩图报。”

她夺过女儿手中的球杆,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掐死我吧,小心点儿,别弄坏我刚刚化好的妆。我漂亮了一辈子,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丑陋的尸体,所以我不要葬礼,不要告别仪式,直接推进焚化炉,别让任何人看见。哦,骨灰盒要纯白色的,盒子上的照片我已经挑好了,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

她含着泪,低低叹口气,转而对江建业说道:“小荷的上个继父死后,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嫁了。我命中克夫,娶了我的男人都不长命。但是你说,‘婷婷,你克夫,我克妻,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比一比,看看谁先克死谁’,这是我此生听到的最美好的求婚宣言。这辈子,你赢了,下辈子,我们继续比赛好不好?”

贺晓荷抽回手,哭道:“妈!你别犯傻了!”

江建业也满脸悲痛,几乎泣不成声,不停地点头。

贺美婷仰起头,似乎要将呼之欲出的眼泪倒流进心里,“我不能流泪,会哭花妆的。”她慢慢走到潘楠面前,抚摸着他的脸,“多帅气的男孩,我怎么舍得让你冒险呢?我知道,所有人当中,你是最最可怜的,十岁就失去了妈妈,紧接着又离开爸爸,每天都被无法忘却的仇恨和痛苦折磨着。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只能在临死前,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像妈妈一样的拥抱。”

说着,她将潘楠拉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喃着,“好孩子,乖。”

潘楠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种无法遏制的、柔软的情感,化作眼泪喷涌而出。贺美婷和妈妈一样,和徐老师一样,干瘦,枯脆,散发着熟悉的、多维素的味道。这种味道令潘楠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妈妈还活着的时候……

好吧,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像守护妈妈一样,守护一个人!

潘楠用力擦干眼泪,轻轻从贺美婷怀里挣脱出来,生怕自己再多呆一刻,就会失控痛哭,“虽然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既然江植让你们找我,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会尽力而为!”说罢,他深深看了贺美婷一眼,转身离开。

贺美婷慢悠悠地叹口气,走到贺晓荷身边,冲她眨眨眼,低声说:“学着点,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只要是男的,没有我搞不定的!”

贺晓荷一愣,沮丧道:“原来你在演戏……妈,你能不能正经点?”

“妈?”贺美婷用余光瞄了一眼仍旧沉浸在悲伤和感动中的江建业,附在贺晓荷耳边说:“我什么都知道了,时至今日,你觉得我还是妈吗?”

3.

《纳尼亚传奇》里有一个魔衣橱,衣橱后隐藏着一个神奇的魔法王国。曾颜君小时候曾无数次希望自己的衣橱里也别有洞天,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只不过她的衣橱里没有藏着魔法,只有一具从天而降、来路不明的尸体。

她完全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只是像平时一样睡了一觉,连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都没有做,可醒来后拉开衣柜,却惊出一身冷汗来。衣柜里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了一具女孩的尸体,金属质地的衣架自下而上穿透了她的下巴,衣架钩从她的齿缝里探出来,挂在柜顶的横柱上,夹在衣服们中间鱼目混珠。

她昨晚睡觉前换睡衣时,衣橱里还一切正常,卧室的门反随着,窗户也上好了插销,在这样全封闭的“密室”状态下,这具尸体竟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她的衣柜。

是谁要这样害她?

报警吗?

不,不能报警。

如果报警,她肯定会被警方锁定为第一犯罪嫌疑人,即便最后查明她是无辜的,但警方很可能在调查她的过程中发现别的事——比如,关于诱拐梅茸的事。

为了复活爸爸,她必须为第五藤先生猎捕一个植物人。可是绑架江植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潘楠又不肯帮忙,思来想去,她决定转移目标,按照第五藤先生给她的提示,寻找更容易得手的猎捕对象。

提示一:沉睡期植物人的母亲一般都是未婚先孕,父亲身份不明;

提示二:在植物人周围,正常植物很难健康生长;

提示三:在极个别情况下,某些沉睡期植物人可能会在无意识状态下表露出超常的能力。

曾颜君将目标锁定在市内各大幼儿园,这一个月来,她每天中午都会选一家幼儿园,以某儿童玩具商家回馈顾客的方式,给孩子们免费发放盆栽,并承诺只要照顾这些小植物七天,就可以获得最新款的玩具。

她一共发放出1327盆植物,其中有59盆死掉了;在养死植物的这59个孩子中,有14个是单亲母亲带着孩子共同生活;在这14个单亲母亲中,有11个是离异的,她们的孩子都有爸爸,只有5个是未婚妈妈;而在这5个未婚妈妈中,有4个可以查到孩子的生父,唯有一个叫梅茸的女孩十分可疑,她的爸爸无迹可寻。

当然,即便是这样,也不能确定梅茸就是植物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曾颜君暗中跟踪了梅茸两天。

梅茸很孤独,当别的小朋友围着在一起唱歌做游戏的时候,她就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偶尔,她会鼓起勇气主动加入他们,但她一靠近,别的孩子就会尖叫着四散跑开。有一次,一个跑得慢的男孩不小心摔倒了,她好心去扶他,那男孩却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有天傍晚,曾颜君看到梅茸的妈妈梅芳在幼儿园门口与几个孩子的家长吵闹起来,听他们争执的内容,大抵是别的家长们希望梅茸转学,而梅芳不同意。

“因为你的女儿,我的孩子都不敢来上幼儿园了!”

“是啊,孩子们都怕她!”

“你家孩子要是不转走,我们只好联名写信给幼儿园!”

家长们七嘴八舌,边说边不时用厌恶的目光瞥着梅茸。

梅茸咬着嘴唇低下头,默默走到幼儿园的小操场上,爬上滑梯,滑下来,爬上,滑下来……夕阳下,小女孩心事重重地攀上滑下,那孤独又固执地身影,令曾颜君心生怜悯。

她走到滑梯边,“嗨!一个人玩吗?”

梅茸歪头看了她一眼,故作老成地耸耸肩,“没办法,没人跟我玩。”

“我可以陪你玩啊!”

“真的吗?太好了!小朋友们不和玩,妈妈也不和我玩,我都快憋死了!”梅茸兴奋地滑梯上出溜下来,“我们玩过家家吧,我扮医生,你演病人!”

“好啊!”曾颜君笑着说。

“来!”梅茸拉着她走到滑梯后面的避风处,“你坐在这里,假装病人。嗯……就假装是割腕自杀被及时送到医院的病人吧,而我就是为你包扎伤口的高智商美少女外科医生,我们医院里有很多男医生追求我,但我是白衣天使不可以谈恋爱,你懂吧?”。

“嗯。”曾颜君被她这一长串的人物和情节设定惊得说不出来,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白衣天使不能谈恋爱,但为了避免她再继续啰嗦下去,只好点点头。

“你是失恋的未婚妈妈,因为意外怀孕不知道该不该把小孩生下来,所以才割腕自杀的,当我为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得一直哭泣。”

“好吧。”曾颜君无奈地说,同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她大概能理解这孩子内心有多不安。

“你哭啊,你得哭啊!”梅茸认真地催促着。

“好好好。”曾颜君捂住脸,装作伤心的样子。

“你一只手捂住眼睛就好了,另外一只手腕受伤了,很疼的,不能随便动。”她边说边拽过曾颜君的左手,拍了拍她的手腕,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工笔刀,“唰”地割下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梅茸下手既快又准,曾颜君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的鲜血已经滋滋冒出来。“喂!你干什么啊!”

梅茸一脸淡定,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熟练地缠绕在曾颜君的手腕上,“帮你割腕啊,得先割破才帮你治疗啊?”说罢,她站起来大声念道:“巴啦啦能量---啦吧啦---赐魔仙灵药!”

“这又是什么?!”

“魔仙咒语。”梅茸边说边解开手帕,“你看,不流血了吧?”

曾颜君惊讶地捂住嘴,上一秒还流血不止的手腕,此刻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巴啦啦能量---法啦法依---消除之术!”梅茸用手掌在疤痕上轻轻一按,连那道浅浅的疤痕也消失了。

梅茸得意地笑着:“很好玩吧?我是魔仙哦!”

“确实很好玩。”曾颜君轻轻捏捏她的脸蛋,“你是小魔仙?那你去过魔仙堡吗?”曾颜君庆幸自己多少了解一点《巴拉拉小魔仙》这部动画片。

梅茸摇摇头。

曾颜君从滑梯后面探出头,看到梅芳仍被几个家长围在一起争执不休,根本无暇顾及梅茸,于是她故作神秘地对梅茸小声说道:“那你想不想去魔仙堡玩?”

“嗯!”

就这样,曾颜君把梅茸诱骗了到第五藤的植物园。

起初,第五藤有点不高兴,因为梅茸本来就在他的猎捕计划之内,曾颜君把她带过来对他的试验计划根本没有任何增益。但是,当他听说曾颜君像大海捞针一样,一层一层地将这个小女孩筛出来时,立刻改变了态度,他欣赏这样肯用心、肯努力、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惜一切的年轻人。

此刻,面对衣柜里的尸体,曾颜君思来想去,报警只会让自己惹祸上身,只有第五藤先生才是值得信任的,可当她拨通第五藤的电话,回应她的却是留言机:“实验中,诸事勿扰。”

只能靠自己了,总不能就这样放任尸体在衣柜里腐烂吧?可是,弃尸对她来说是一项难度极大的“工程”。二叔的房子是公安局宿舍楼,这里大部分住户都是警察及其家属,警惕性和观察力都比普通市民要高许多,而且小区里的监控系统也比普通社区规范,稍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

更何况,整个的尸体太重了,她根本搬不动,可分尸的话,则需要相对私密的空间,二叔二婶虽然出门旅行了,但潘楠还在家,就算她可以找个理由长时间霸占浴室或厨房,可分尸那么大的动静,潘楠不可能不起疑。

恰在这时,潘楠说他要出门,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好机会。

确定他骑着摩托车走远之后,曾颜君迅速反锁好家门,从厨房里拿出垃圾袋,用透明胶黏贴在一起,铺在浴室的地板上。然后,她又脱光衣服,翻出保鲜膜,深吸一口气,拉开衣柜,鼓足勇气正视着那具尸体——如果不是下巴被拉变了形,那应该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长相不错的女孩。

她先用保鲜膜将女孩的尸体从头到脚层层包裹起来,这才将她从衣柜里拽出来,一路拖到浴缸里。如此一来,女孩的衣物或头发或血迹就不会在拖拽的过程中留下痕迹。

紧接着,她在浴缸里脱去女孩的衣服,一边打开热水管冲刷着女孩的身体,一边将她的衣服放进厨房的锅里,点燃,盖锅盖,开抽油烟机。随后,她又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如法炮制,一件一件烧毁。

在衣物焚烧的过程中曾颜君也没闲着,她从杂物间拿出电锯笨拙地割着尸体。如此,曾颜君在浴室和厨房之间来回奔跑,在这初春微凉的夜里,累得满头大汗。

就在她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响起“叮叮当当”的钥匙声。

钥匙插进锁里了!

门锁左右扭动了两下,门反锁着,外面的人没有打开!

门铃响了,潘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曾颜君!开门!”

嘭嘭嘭!很重的敲门声,“曾颜君?你不舒服吗?开门啊!出什么事情了?你还好吧?我下楼叫保安了!”

“来了!”曾颜君急忙应了一声,冲进厨房拿起菜刀。

咔哒,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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