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有故事的人」

 

我写过很多人,记录过很多事,却很少提及父亲和母亲,这不能说不是遗憾。...



>>>> 人人都有故事,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38个故事

我的父亲母亲
作者:张春红
我写过很多人,记录过很多事,却很少提及父亲和母亲,这不能说不是遗憾。我的同事们说我形象好,得益于父母亲的良好基因,父亲身材修长,母亲面色红润,我刚好就遗传了他们的优点。在清明小长假里,闲在家里,就想动笔写写关于父母亲、关于农村的记忆-------趁父母都健在!

我出生于回族之家,自小就生活在回族人聚居区砖桥村,上初中以前,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汉族、苗族、壮族等其他民族。

我们回族人吃苦耐劳,坚韧顽强,在我父母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从我刚记事的时候,就知道父亲会卖羊肉。禹州市农村有很多集会,我家和同村的许多人家一样,都有一个会谱,记载着禹州境内的各个集会的时间和地点。农村的会分两种,一种是古刹会,规模大,赶会的人多,商品交易的种类也多;一种是晌会,相对规模小一些,已过晌午会就散去了。那时,我父亲常常一大早就去赶会,傍晚总能牵着几只羊回来。我胆子小,每逢阿訇来我家宰羊时,我都怕得要命,母亲把我推进卧室,关上门。我趴在床上,用棉被蒙住头,还用手捂着耳朵,不敢听见羊们临终前的惨叫声。

阿訇走了,父亲开始剖羊,母亲叫我和弟弟出来,每人拉住两只羊腿,给父亲帮忙。随后,母亲生火,连夜把羊头、羊蹄和羊杂什清洗干净,和羊肉一起,装进一个特制的口袋。童年的许多夜晚,我都是在特殊的羊肉的腥膻香气中进入梦乡的。往往天还没亮,我还没睡醒,父亲就骑着自行车,带着羊肉和羊杂往城里赶集去了。把一只羊的羊肉、羊皮、羊杂全部卖掉后,都会赚一点钱,母亲用这些钱购买居家所需。有时,生意不好,父亲会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吸着自己手卷的纸烟,皱眉叹气,自言自语:“羊买贵了,羊肉卖折秤了,这回是白忙活了。”母亲很乐观,会给跑了一天的父亲端来饭菜,安慰父亲说:“哪会是白忙活了?孩子们有羊骨头吃,羊汤喝,多营养呀?省下来粮食,咱这不就算是赚了?!”

记得我上初中时,我父亲和同姓的几家人联合办了个皮胶厂,专门用动物皮熬胶。原来市场上没有白乳胶,木匠做家具时,需要粘合木板缝隙,用的都是皮胶。办工厂需要水源,父亲就把厂址选在村东头的机井旁。父亲带着几个合伙人,自己动手盖了几间机瓦房,在屋子里垒着大锅台,锅台上砌着口径接近两米的大铁锅,大铁锅的中心位置,装着一个用竹片和苇席围成的直径约两尺的圆桶儿篦子。父亲说,把皮子在石灰水里清洗几遍,再泡两天,才能装进大锅里煮,锅台下面生旺火,水烧滚了,那些皮子长时间受高温,慢慢被煮化了,有一些汁液会自动渗进苇席桶里,那就是胶汁。住火后,把胶汁舀出来,盛在长方体的铁皮胶盒里,放凉后,就凝固了,像褐色的凉粉一样,再用特制的刀具切成薄片,平摊在席上晾晒,完全干了之后,装进麻袋,就可以投放市场了。

父亲半辈子吃苦耐劳,从不怨天尤人。晚上,他总是一个人看守胶厂。他是厂长,也是锅炉工,不但负责采购原材料,也负责推销产品,他出的力最大,可分红时,却和其他人家一样多。母亲总是抱怨,说他为了胶厂,自己的家都不管了。父亲说,“这活需要人手多,咱一家也干不了,就别太认真,都是我们张家人,肉烂锅里转,有啥吃亏占便宜的?”

后来,市场上出现了各种胶,用起来很方便,皮胶就滞销了,迫使父亲的生意开始转型。记得我上师范时,我家开始熟皮子、制皮革了。父亲经常骑着二八型加重自行车走街串巷搜集原材料。他把羊皮、牛皮买回来后,平铺在地上,细心地把硫化碱洒在上面,等到一定时间,药品和皮毛产生化学反应后,我父亲母亲就会带着乳胶手套,细心地把一张张皮子的毛拔掉。然后,父亲再把皮子搭在铲床上,用刮刀刮,用铁铲铲。铲皮子可是技术活,每一刀、每一铲用力都要均匀,否则,一张皮子就弄坏了,那是很可惜的。父亲铲过的皮子厚薄均匀,富有弹性。最后,给皮子刷上黑色或者咖啡色的浆,皮革就算制作成功了。羊皮柔软,是制作皮衣的好材料;而牛皮结实,则是制作皮鞋的佳品。我们村有多家皮衣厂和皮鞋厂,城里人也来我们村购买皮衣和皮鞋,印象中,村子里几乎每天都有开着小车、骑着摩托来购物的客人,小村显得很热闹。

父亲回忆说:“熬胶,制革,成本高,周期长,见效慢,消耗劳动力大,不宜久干。”父亲这大半生,总是能把握时机,及时调转方向,改换生财之道。我毕业参加工作之后,家里开始做“江米蛋儿”了。开始时,我对这种小生意很反感,多次批评父亲:“啥不会干?偏偏做江米蛋儿,要我的同学朋友听说了,多没面子?!”父亲不满地说:“这是我和你妈做的生意,自己下力挣钱,不偷不抢,又不叫你插手,有啥丢人的?你好好教学,我们的事,你别管。”

每到星期天,我回到家里,走进父母亲的操作间,就看见一个大铁桶,和一大包江米花。父亲说:做江米蛋儿需要江米和糖稀两种原料。糖稀是买的,一桶就有一百多斤,米花是自己爆的。

工作中的父亲很可爱。我尤其很爱看父亲炸爆米花的样子,手脚麻利,神情专注。吃过早饭,父亲就会在院子里摆开爆米花机,把优质江米装进爆米花机的肚子里,一边在爆米花机的铁肚子下面烧着火,一边手握摇柄匀速转动着机器,看看仪表上的气压达到了固定的数值,父亲就把锅端起来,放进一个特制的铁圈口袋里,用脚猛踩一下阀门,“碰”的一声巨响,江米爆开了花,白白胖胖的米花,就争先恐后地钻进帆布口袋里,母亲及时走过来,端着盆子,把米花装进大塑料包里备用。

开始做江米蛋了,父亲和母亲会面对面坐在直径有一米的大和面缸两边,父亲用盆子把江米花挖出来,倒进和面缸。母亲用勺子从大铁桶里舀出适量的糖稀,卷高了袖子,两手插进和面盆里,用力翻动揉搓,尽力使米花和糖稀搅拌均匀,然后,停上一分钟,等糖稀变得有点发硬,再拿起两个像酒盅一样的木质模子,相对着,挖进去一些粘上糖稀的江米,旋转着,击打着。江米在模子里转够一圈,一个圆圆的江米蛋就做成了。父亲母亲手法娴熟,两人一边打江米蛋,一边聊天,经常有说有笑,配合默契。打好的江米蛋放在竹床上,晾得定型了,才一筛子一筛子端到平房顶上晒干。成品的江米蛋味道很好,咬一口,又酥又脆,香甜可口。你拿起一个,扔到地上,也不会碎裂。

尽管曾经强烈反对父母做这种小生意,但我却很爱吃父母亲亲手做的江米蛋儿。我每到星期天回家,都会一口气吃上两三个。父亲在一边看着我那馋样,憨憨地笑,并不提及往事。母亲则会装上一袋子,在我离开家时塞进我的手里,叮嘱说:“做这生意,名声不好听,却很实惠。咱挣的都是下力钱,不用操太多的心,稳赚不赔。门里生意,你爹不用走街串巷去叫卖,不用张风喝冷、不用看人家脸色。每天都有固定的小贩来到咱家里批发,一天都能卖出去一两千个。咱家批发出去一个六分,小贩们零卖一个一毛,都有钱赚。我们手头宽裕了,日子好过了,也不用你那一点死工资接济我们了。”

我勤劳、智慧、朴实、善良的父母亲呀!

我的家庭,是中国农村社会最普通的家庭的缩影,父母爱财,取之有道。他们也是千百万农民中的典型代表,他们为改良生活,自己寻找商机,自己承担风险。他们无论何时何事,从没有抱怨过政府,苛责过他人。他们用勤劳的双手,任劳任怨,把子女养育成人,撑起了农村那一片天空。我觉得,我们的父母,是平凡而伟大的,是世界上最可亲可敬的人!

投稿时间:2016年04月10日  (星期日)

作品版权归属作者,转载请注明来源:有故事的人


教育工作者

河南省作协会员

张春红

有故事的人


有故事的人 | ifengstory

人人都有故事——“有故事的人”是华人世界知名阅读品牌凤凰读书(ifengbook)旗下故事平台,在凤凰读书拥有超过200万的读者。我们鼓励普通人写作,发掘普通人的故事、人生与记忆。欢迎关注、投稿。一定要原创哦!不要在其他具有原创保护的公众号上发表过。

关注“有故事的人”,回复初恋、母亲、人间世、手艺人等关键词,可阅读相关故事。

4月份,关于“清明故事或城中记”的主题故事征稿正在进行中……



请长按或扫描二维码关注有故事的人

主编:严彬(微信niaasai)

责编:丁奇高(微信dqg1963371200)
投稿邮箱:istory2016@163.com


    关注 有故事的人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