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我的半岛

 

如果你选择一个地方作为终老之处,你会选择哪里?...



如果你选择一个地方作为终老之处,你会选择哪里?

我说,厦门。当我16岁来到厦门大学读书,坐火车沿海堤从集美进入厦门半岛时,沉睡的情绪突然被眼前深蓝的海水点燃。随着我驱车深入市区,花团锦簇渐渐把我包围: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有这么多鲜花、如此干净的城市。我们的车在进入市区前必须经过一个清洗轮胎的步骤。这让我产生了置身于某个欧洲现代城市的幻觉。就在那一刹,我爱上了这个城市。这个像宝石一样嵌在海水上的城市,开始牵引我的目光,从中山路南洋风格的骑楼,到厦门大学红砖绿瓦的古老建筑,一切仿佛暗示我,时光正在倒流,这十分吻合上世纪80年代改革初期的崇洋气息。我的老师居住的小洋楼是我最早关于异域南洋的视觉记忆。但随即我来到厦大海边,夜晚的宵禁以及对岸传来的国民党宣传广播招魂式的呜咽,又把我猛然拉回现实。我这才发现厦门是一个只有三路公车的小城市,战争的阴影阻挡了所有建设的步伐。我看到的一切精致和美丽的印象,只是类似一个名媛顽强保持的风度。而鼓浪屿就是这个名媛的脸。



这个奇特的小岛是昔日富豪置办别业之处,闽南或从南洋归来的有钱人在岛上盖起了安乐窝。随着世事变迁,虽然主人离去,但继居者并非粗人,他们保持两个奇怪的传统:一是岛上不许任何动力车通行,二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架钢琴,故日“琴岛”。前者抹去了一种声音,后者增加了一种声音。置身于鼓浪屿海边,海浪和琴声交响,俨然天籁和人最美声音的对话和低语,仿佛身在天堂。难怪传说鼓浪屿女子婚嫁不出岛,估计并非如上海人自感物质的优越,而平添一种文化意义。在这个小岛上产生诗人舒婷、钢琴家殷承宗和指挥家郑小瑛,就不足为奇了。

我毕业后十年重返厦门。它像一个睡醒的女子,突然焕发生机。我驾车沿海堤进入,终于迷失。原先仅靠一条海堤与大陆连接的弹丸之岛,现在有无数高楼如宝石镶嵌并向大陆延伸,成了一个真正的半岛。在这个半岛上,我看到了与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同等规模的各类设施,它的商场、医院、音乐厅、剧院,甚至有很多小城市根本不会有的专业书店,这让我大为惊异。一般认为:发达的城市总是“大而无当”、极不方便的,厦门打破了这个咒语,它建立了一个几分钟即达的方便公车系统,这在北京现在都无法达到。在这个风景如画的花园城市生活,既可享受大城市的奢华,又可保持方便和宁静,这似乎就是那句箴言“小的是美好的”最好之实践模型。



是的,这个城市适合生活。谁说生活不是最重要的呢?厦门人的生活秘密有时必须通过复杂的程序得以表达:有一次夏日炎炎时我去拜访某报社主编,本想说完几句话就走,结果他拿出一鸡蛋大的紫砂壶,竟在里面塞满茶叶还用手压紧,滚水反复冲泡后注入拇指大的茶杯,我一喝,舌头上就像猛地挨了一鞭。此谓功夫茶也。那个下午我留下了,越坐越喝,越喝越渴,虽然心里骂主编捉弄我,不如给我一瓢水牛饮。现在我终于也迷上了功夫茶。看来厦门人提前悟到生活真谛:无论竞争多激烈,世事如何变迁,你会看到在家中、街边、大树下和青石板上,无论大款权贵还是贩夫走卒,一律一套茶具,一个做派,品啜之间,悠然自得,但绝无成都茶馆的喧嚣嘈杂,而是宁静优雅,好一个深沉了得。

我以为除了茶之外,大概不会再受捉弄了。一日,朋友请我去啖一种凝胶状的东西,有如肉皮冻,内中有一些看不清楚的劳什子,味道鲜美不说,有人口即化之感。朋友说出秘密:原来这是一种有如蚯蚓更似蛔虫的海虫,经过剖洗水蒸,成为一团内中卷曲海虫的食品,叫土笋冻。听罢恶心半日,然不得不承认此物鲜美至极。



有人说,全中国最适宜谈恋爱的大学校园是厦门大学,此话不假。除了校园本身优美,不远处就有一个国家级植物园。我要说,整个厦门仿佛都是为爱情而建立的城市,它小而优美,适合生活,不仅如此,它还有音乐,不仅如此,它还有书店,不仅如此,它还有许多心灵休息之所,如昔日教堂遗迹,我的信仰就是在这座城市获得。如此说来,厦门不仅只是一个适宜人居的生活型城市,从最低的生活便利到情感的音乐生活,到最高的精神生活,这三个梯次都满足了。



它让我产生天堂的想像,也不足为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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