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 Q

我见过舅妈两次。...



我见过舅妈两次。一次是小的时候，舅舅来家做客，他带了一瓶酒，一捆香蕉和一盒跳棋，跟他一起来的女的，就是舅妈。一开始我不知道她是舅妈，叫她姐姐，让她陪我跳棋。妈妈怪我叫的不对，硬要我叫舅妈。我不叫，跑掉了。他们还照相，我也跑掉了。后来舅妈偷偷给我一块钱，我不要，她硬塞在我口袋里。我买了东西回来，舅舅和舅妈已经走了。那一块钱，我买了一块糖饼，花一毛钱，一枝红铅笔，八分钱，在桥上打了五毛钱的气球。还剩下一张一毛，一张两毛和两个一分钢镚。那两张毛票掉了，就剩下两分钱。钱掉了，我也不伤心。

第二次是长大了，我的电瓶车刹车不灵，撞上舅妈的小汽车。那辆车一看就是好车子，司机一讲话，我就认得了，这不是舅妈嘛。她一开始不认得我，我说我是Q啊，她才想起来。她说她早哪八年就不是我舅妈了，她找了一张名片给我，上面有她名字。我一直没记住她的名字。她旁边有个小女孩，才点点大。舅妈让她叫我Q叔叔，小女孩就叫了Q叔叔。舅妈下车检查了车子，说算了撞得不厉害不要我赔钱。我感谢她，她要请我喝咖啡，我说我不会喝咖啡。她让我给她打电话，很调皮地跟我眨了眼睛，她的小女孩也跟我眨眼睛，临走时叫了叔叔再见。车子撞坏了，本来要办什么事情的，也办不成了（办什么事记不得了）。旁边有一家浴池，我把车子撂在电线杆，锁都不锁。我好好泡了把澡，躺在毛巾被上养神。搓澡的过来问我要不要搓澡，我说好。他给我搓出好多垢团子，老是夸我身材好，我一句话都不搭理他。搓完了澡，我躺回毛巾被上养神。隔壁两个澡客在下棋，大概是红子的耍赖皮，黑子的一定要吃他一个車，红子不让他吃。毛巾佬来烫毛巾，卖干子的说今年采石矶干子卖得少，一只鞋子打在墙上，据说打死了一只蟑螂，一个小家伙问舅舅为什么这里的人这么胖，舅舅叫她别乱讲话，有人怪那个舅舅怎么把小女孩带进来，那个舅舅说马上就走。有人打呼噜。那个红子的没赖过去，给吃了一个車。好远的墙角那儿有两个人在讲登月，我翻了个身，觉得自己正躺在月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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