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克勒眼中的上海(十)

 

南阳路南阳路隐在恒隆、中信泰富背面。传统和现代、奢华和式微,奇妙地交织在这条南京西路的后街上,成为最上海的画...



南阳路
南阳路隐在恒隆、中信泰富背面。传统和现代、奢华和式微,奇妙地交织在这条南京西路的后街上,成为最上海的画面。



南阳路是隐在南京西路恒隆广场和中信泰富背面的一条东西向的小马路,它东起陕西北路,经西康路,西至铜仁路,全长仅472米,与南京西路平行。这是一条辟筑于1906年的老马路,原名南洋路。1946年7月,工部局出版的《上海市全图》中,已改称南阳路。

这条路虽和繁华的南京西路近在咫尺,但却要清冷许多。沿途住宅都是有着岁月积淀的老房子,但如今它们只是默默地退避一隅,似乎有点自惭形秽的样子。虽是如此低调的一条小马路,但当你徜徉其间,却不时会收获惊喜。

与恒隆为邻的老房子。





漫步南阳路,你会发现陕西北路到西康路一段,南边的老建筑已经拆除了,如今这里是恒隆大厦的后广场,幸而南阳路北边的一些老建筑还留存着。庇荫在现代化高楼下,倒是显出了一种别样的味道。



南阳路30弄32—38号是建于1933年的巢居公寓。南阳路44号、46号独立式住宅和南阳路56弄2—12号连接式里弄住宅原是德国人伯雷尔的产业,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侨回国,房子却留了下来。如今走进56弄内,可以看见一排黄色的中西合璧的房子,有绿色琉璃瓦。弄内两边种着花草树木,很闲适的样子。恒隆广场对面的南阳路74—88号为建于1925年的南阳公寓,为接连式住宅型公寓房,和西康路南阳路口的建于1931年的南沙公寓融为一体,南阳公寓原名菲力门公寓,南沙公寓原名派拉门公寓。这两幢公寓大楼据说是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在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后借用其女友魏秀琦的父亲魏鹤智的名义购置的,价值达数千两黄金。

南阳路123号曾坐落着一座建于1948年的南阳教堂,它是由原基督教聚会处发展演变而成的。上世纪30年代初,基督教聚会处几名教友在铜仁路240弄文德里26号前客堂做礼拜,并在该弄18号设立福音书屋,后扩展到34—38号并修建成教堂,名为文德里教堂。因信徒日众,由主持人倪柝声(生化药厂老板)集资,在南阳路123号建成可容数千人的大教堂,因路得名,称之为南阳教堂。1973年后,改建为静安体育馆。其外形按地域设计为长方形,屋顶采用网架结构大平顶,馆内净高12米,场内装有液压式篮球架,两端装有电动计时记分牌,可供篮球、排球、乒乓、羽毛球、体操、技巧、武术、摔跤等项目比赛用,场内设有二层看台,无体育活动时,组织音乐、舞蹈、曲艺等文艺演出。如今底楼开出了许多咖啡餐厅,两座三层小洋楼住进了许多户普通百姓,后来又被美容院、餐厅等占用。



波特曼酒店后面的南阳大楼。

西康路西边的南阳路169号原是一座占地5.61亩的南阳公园。1899年之前,此处称之为金家浜,住有多户居民。1922年3月6日售予工部局辟作公园,仅有秋千、跷跷板、滑梯等简陋设备,该年年底定名为“南洋儿童公园”,仅对外国人开放。至1934年7月26日,才准华童在家长或保姆陪同下入园。解放后,改名为南阳公园,添置了儿童游艺设备,免费开放。1985年4月,拆除园内所有设施,改作“上海展览中心北馆”。现在南阳路上已经找不到169号的门牌号,在170号对面是两幢高层建筑“南阳大楼”,门牌号是183弄1—2号。该幢公寓楼高25层,一梯九户,是那种房型老式的电梯房,它的位置就在波特曼大酒店后面。2002年的夏天,租赁在南阳大楼的香港息影女演员陈宝莲突然从1号楼的2407室跳下来自杀身亡,演绎了上海滩上惊鸿一瞥香销玉殒的伤感故事,使南阳大楼一时名声大噪。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南阳路215号是上海市静安区教育局,石头砌筑的外墙很有气派。行至北京西路口的南阳路208号—228号原为爱文公寓,因北京西路旧名爱文义路,故名。这幢建造于1932的公寓系邬达克设计,为现代派风格的三排多层公寓。由于它是大陆银行总经理等组建的联华发电厂公司所建造,故又名联华公寓。

在南阳路上还可以看见许多错杂在民居间的酒吧、咖啡馆、迪斯科舞厅,入夜之后想必另有一番热闹景象。

南阳路的华彩———贝家花园。

南阳路170号坐落着的是一幢很养眼的中西合璧大洋房,它的主人是上海滩门庭显赫的贝氏家族传人。贝家是昔日上海一个显赫的大家族,不仅提到颜料大王贝润生人人都知道,而且还有当今著名建筑设计师贝聿铭的父亲,曾任中国银行行长、中央银行总裁的贝祖贻。因为贝润生比贝祖贻大一辈,因而颜料大王贝润生应该是贝聿铭的叔祖父。





贝润生1870年生于苏州,原名贝仁元,16岁时,经姐夫介绍进了上海山东路274号的瑞康颜料行当学徒,拜店主奚润如为师。为人忠厚、勤奋敬业的贝仁元深得老板喜欢。1898年,年事已高的奚老板决定退出商界,他让时年28岁的贝仁元接替了瑞康行经理,从此,贝仁元踏上了经商之路。为了表示对奚润如视己如亲子的感激,他便取字润生,并用此名字在社会上闯荡,而贝仁元的名字倒反而渐渐淡出了。

中日甲午战争后是中国纺织工业初兴和发展时期,棉纱和布匹需用大量颜料,当时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化工合成颜料“阴丹士林”垄断了中国的颜料市场,而贝润生掌管的瑞康号在他的师兄虞洽卿帮助下获得拜耳公司在华的经销权,仅几年时间就成了上海颜料业的巨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掌管北洋政府最终决定参加以英、法、美、日等国组织的协约国阵线,对德宣战。这时,德商前德孚洋行的大班已属敌国侨民,亟须返国。在撤离上海前,他把大批颜料现货折价卖给了贝润生。随着战事的延长,远东颜料市场货源奇缺,贝润生遂得以涨至数倍乃至数十数百倍的高价出售获得暴利。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很快恢复了生产,贝润生又以与德商的老关系获得经营中的垄断地位,成为沪上首屈一指的“颜料大王”。功成名就后的贝润生没有忘记恩师的大恩大德,他将瑞康颜料行还给了奚润如的儿子,帮助和指点他如何做颜料生意,自己则转入上海的房地产投资。

20世纪20年代开始,贝润生几乎把所能利用的资金全部投入了房地产经营。他1932年在霞飞路(今淮海中路)468号至494号建造的康绥公寓因设施先进,赢利可观。至20世纪50年代,贝润生在上海市区已拥有各类房屋近千幢,其中包括金陵东路四川路口的金陵大楼等高层建筑,成为房地产后起大业主中首座。贝润生有两个儿子,长子生于1896年,名唤贝义;次子生于1904年,名唤贝义奎。兄弟俩都成家后,贝润生就把自己的产业分几次分给了他们,按中国传统,主要继承人是长子,故分得的财产多得多。分家后,长子仍与父亲住在老宅里,次子则搬出另住。1939年,贝润生拿出了属于自己名下的位于南洋路(今南阳路)的土地,再造一幢房子给次子贝义奎,算是补偿,人称“贝公馆”。

贝公馆是一幢混合式建筑风格的三层花园住宅,建于1940年。它南沿南阳路,北沿北京西路,南北两面对穿。其主楼为三间二厢传统式平面,外墙采用乳白色泰山砖贴面,拼贴成考究的横竖相间图案,楼梯间采用西洋式圆形平面。南立面层间阳台栏杆用砖砌成北向传统的回纹形图案,大理石台阶通往底层门廊,入内是大客厅。这间大会客厅可以举行小型的私人宴请或舞会,还设有弹子房、健身房和一个回力球房,北向是全家人用餐的大餐厅。东厅后小间置有柚木穹隆顶,上面饰有“双龙戏珠”的彩色浮雕;西厅内则有橡木制作的护墙板,移门上雕有中国传统的福禄寿吉祥图案。客厅东侧是儿童游戏室,后面是西洋式圆形楼梯间,玻璃穹隆顶和东墙竖向统长玻璃窗的光线将楼梯间照得通亮。楼梯底层大理石扶手上雕刻着龙形,显示出主人崇尚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思想。西侧是书房和小餐厅,相互分隔又可连通,直至卫生间。该宅居室的特点是卧室大起居室小,沿西边还有三间主人子女的卧室,其中一间通过卫生间可以连通,便于照顾幼小孩子。宅内还配有电梯。

副楼高四层,沿北京西路方向布置,四楼大厅中央有三个玻璃穹隆顶,四周立面用水刷石饰面,带有装饰艺术派的特征。在细部设计上,设计师把中国传统装饰图案加以变化融入整体,将中西巧妙合璧,建筑北立面的两排窗,圆洞方框恰成铜钱状,看似无意却别出心裁。主副楼之间有门廊,东侧入口墙面上有大幅照壁,上面镶嵌了用面砖烧制的101字形各异的篆体“寿”字。照壁用烧制的面砖装饰,住宅奠基那天,恰好是贝润生七十华诞,想来是儿子给他的祝寿礼物吧!

贝宅南面的花园布局随地形起伏,内有湖石、假山、小桥、池塘、凉亭、花圃、葡萄藤架等,是一座典型的中国式花园。花园里还伫立着一座伊斯兰风格的石质凉亭,其优雅别致的造型为别处所罕见,堪称花园中的亮点,至今依然风姿绰约地站在花园里,令人遐想。

贝宅落成后的第二年,即1941年,71岁的贝润生病逝于上海。贝公馆的人在解放初相继迁往香港、美国、巴西等地。如今,装饰一新的贝宅已成为贝轩大公馆。无论是大堂陈列的各式古董、天花板上闪烁着的流光溢彩的琉璃,还是这部最早出现在上海的OTIS电梯,以及雕刻着龙形的大理石楼体,无不阐述着当年的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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