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时光

 

韩寒说,每一次告别都要更用力一点。...



本期作者:温州医科大学 15-护理-连颖智

(投稿作品)

微信编辑:15-会计-薛海霞

作者简介: 连颖智,曾获第九届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总决赛二等奖,第十一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决赛一等奖,第八届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复赛二等奖,第四届“温州市小文学家”称号,温州市“创建森林城市”征文一等奖,温州市第三届普通高中学生现场作文大赛二等奖,文章曾发表在《全国优秀作文选》、《今日中学生》等刊物上,曾在《语文小报》上专栏刊登写作经验等。

阿婆侧坐在躺椅上,头发早已从富有光泽的银丝变为枯干如冬日白草。过去它曾被整齐盘好固定在头上一丝不苟,如今却因无人打理不知何时被剪短,许是剪得潦草了,格外凌乱不堪,仅用一个发卡往后拢拢,更显形容憔悴,面容枯槁。

上身棕色线衫,下身黑色毛裤,脚上穿黑色厚袜踏黑色棉鞋——她穿得很多,更显臃肿和行动不便。见我穿得少,便伸手来握我的,试图从手的温度上感知我的冷暖,却显然被我手掌的热度惊了惊,口上却仍念着:“还是要多穿点”、“怎么穿这么少”。她的手却是冰冷的,贴着如同贴在树皮上,即使她已穿了这许多衣服。我试图说点什么,可是又能说什么?说我还年轻,不大畏冷?

终究我只是讷讷道:“好的,知道了。”只在心里轻声道:阿婆,我不冷的。

我又快速抬眼掠过她日渐消瘦的面庞,不敢与她深陷眼窝中已显混浊却慈爱一如往日的眼眸对视。我知道那会将我心底的悲哀与无力对抗,忧伤与落泪的冲动放到最大。我怯懦到不敢对视,不敢面对时光弥留而无法挽留的时刻。

我垂着眼,任她握着我的手,感受着与粗糙的老茧、干裂的皮肤摩挲产生的细微刺痛。不用看我也知道那是怎样一幅画面:

阿婆衣袖里露出的手腕上依旧垂着碧莹莹如水温润的镯子,只是与它相映衬的肌肤不再是白腻如玉脂,而是一种失却生机的惨白。而那苍老的手握着另一只年轻的的手,年轻的手骨肉匀称,指甲圆润,是养尊处优的模样而苍老的手指节粗大,指甲上堆积了一层层厚厚的角质,灰白色、边缘参差不平,是岁月的狰狞模样,不成样子——她已许久不曾忆起少年时候对镜抚脸端详自己容颜的模样了。她知道自己已经老去,脸上是风霜纵横,斑块显现,久病卧床的愁苦,而眼前与她几份相似的少女有年轻的面容与目光,犹带几分稚气却也开始显现独特神采。那是她的孙女,记忆里依旧清晰的那个小小的一团的孩子,如今已长成这样亭亭玉立的模样,而她已过分苍老。“……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淡,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岗……”

阿婆的手将我的手包裹着,有时轻轻捏捏,有时慢慢摇晃,伴随着轻声的问询与念叨。她念的内容似乎永远不曾改变。她问午饭吃的什么,还有几个月放假,姐姐最近有没有回来娘家吃顿饭,爸爸妈妈最近怎样,爷爷地里新长的菜要不要带回家去……我一一回答了。她反反复复地嘱咐,要好好学习,将来才不会辛苦。在她仅有的认知里,读书人才能过上好日子。我也声声答应着。

而后却是长久沉默。我们之间除了这些便似乎无话可说。她只记着不能拿琐碎惹孙女厌烦,不能占用太多孙女学习的时间——哪怕孙女已是上了大学后最多每隔一月才来探望她中风卧病的奶奶。而我哪怕窘迫,也早已很少主动向她提出什么话题。一来那些安慰的话与道理在五年时光后已经无用且徒劳苍白,我唯能做的只是多来看看她听听她的心里话以及通过交握的双手传递我所能给予的温暖;二来尽管我对过去的事情抱有很大的好奇,年岁渐渐大了我也已明白,跟老人回忆往事,那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我无话可说,她却重新开口了。“时间不早了,回家去吧,回去写作业吧。”

我不道她期盼我来期盼了多久,然而我只坐了半个小时她便开始不安,仿佛耽搁了我许多。可我有什么可耽搁的呢?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么?

她卧病五年,五年时间,于我是忙碌学习、升学中而过,于父母是辛苦工作中而过,而阿婆孤单单躺在床上坐在屋里得以消磨漫长空虚时光的只有屋内一台放着她听不懂的普通话和看不懂的画面的电视,以及对久盼难至的老友、儿孙的盼望。我知道她心里苦。

可她依旧固执着。而我拗不过她的固执。

我又坐了一会,终于在她的督促声中起身。

是韩寒说,每一次告别都要更用力一点。

我最后对她说:“我走了啊。”她摆摆手。

我最后一眼回看的时候,仍是她侧坐在躺椅上静默凝望着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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