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者》：第四节 再到边城

------第四节 再到边城------

第二天下午，马克扬提着包随着人流大踏步迈出喧闹沸腾的边城火车站。

站外，阳光灿烂，轻风拂面，带来湿润闷热的气息。人头攒动，车来车往。边西省省委宣传部干事小朱在火车站出口处接他，与他热情地握手：“马记者，路上顺利吧？”

他微笑：“顺着呢。”

他带着他穿过人流，朝停车场走去，无话找话地问：“北京的气温可比我们这儿低多了吧，在北方，这已是入秋的季节了。”

“是啊，”马克扬若有所思，“这正是枫叶红了的季节呀。”

“那枫叶，我见过。”小朱说，“我去过香山，秋高气爽，登高一望，哇噻，血红一片，微风吹来，一波又一波……”

“那确实美极了。”马克扬说，“不过，气温，并不比这儿的低多少，只是早上加一件风衣。”

“唉，我们这儿可没有这么明显的季节之分，你看，”他指着站外打工的人流，不无遗憾地说，“你们那儿已是凉爽的天气，可我们这儿还热得打赤膊呢。”

“这很好哇，”马克扬道，“夏天没北京热，冬天没北京冷，我就喜欢这气候，连衣服也要少准备几套。”

说着话上了车，黑色奥迪轻松启动，轻盈地驶出火车站，很快，融入车流向省委大院驶去。

省委宣传部坐落在省委大院的东端，这是一座七层楼的白色建筑。小朱带着他径直来到副部长办公室。“肖部长，马记者到了。”

“欢迎啊，马记者，”肖副部长是一位白白胖胖的女性，四十五六的样子，穿着职业装，有几颗细小的麻子散落在白净的圆脸上，厚厚的嘴唇涂抹着鲜艳的口红。她从硕大的办公桌前站起来，快步迎向马克扬，伸出肥而短的胖手，热情地握住马克扬的手，“这次要采访谁呀？”

马克扬微笑：“还是上次那几个建筑工程的问题，我得把它划个圈。”

“哟，”肖副部长笑着，“你们向主编给我来电话，说你还有另外的采访任务呢。小马呀，对我还保密？”

“当然咯，”马克扬说，“对地方政府的业绩了解也是我们主要的采访任务之一。”

肖副部长：“这就对了嘛，这几年，我们边西省在大力发展经济和扶持私营企业上，都是有很显著成效的哟。这不，今天还有一个私营企业家座谈会，因为等你，我先过来了。”

“是呀，”马克扬笑，坐在沙发上说，“所以，这次我想多待一段时间，到处看看，多了解一些情况。”

“那好哇，想看什么，让小朱带你去。”她又问小朱，“马记者的住宿安排好了吗？”

小朱：“早安排好了，就住我们宣传部招待所吧，这儿条件挺好的，也方便。”

马克扬：“行，我上次也是住的你们招待所。”

“那么这样，”肖副部长拍拍马克扬的肩，“还有半小时就下班，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代表省委省政府为你接风。明天，你就正式开展工作，你首先要采访谁呢？”

马克扬：“我看还是先找找那个罗天成吧。”

“罗天成？”肖副部长皱眉，说，“这可不好办，他被抓起来了。”

“被抓了？”马克扬吃惊地，“他犯了什么罪？”

“反党。”

“反……党？”

“定性的是诽谤罪，”肖副部长说，“这个人到处写信污蔑我们省委程书记，程书记是什么人？他是代表党在我省的最高领导人，反程书记难道不是反党吗？定他一个诽谤罪还是轻的。”

马克扬皱眉，向中央反映情况就是反党和诽谤，这不荒谬吗？怪不得他女儿被害，这么大的事，只是罗惠娟的舅舅到北京来处理的后事，原来，他已经被抓了起来。

小朱：“肖部长，刚才鬲省长来电话，因省里正在召开的私营企业家座谈会，他要请几位私企老板吃饭。他说，如果马记者到了，就请您与马记者一块过去。”

“那行啦，”肖副部长再次拍拍马克扬，“小马呀，你的面子可大呢，我们鬲省长请你吃饭。”

马克扬：“那真谢谢了。”

“这正好，你可与我省的私营企业家们认识认识，在实业界，他们可都是重量级人物哟，便于今后的工作嘛。”她又对小朱说，“你先过去，帮我招呼一下，我们随后就到。”

小朱：“行。”

餐厅设在省委招待所。马克扬和肖副部长到的时候，大雅间里的圆桌旁已坐了十多个人。鬲省长五十来岁，是位高大魁梧的汉子，国字脸上一对剑眉，英气逼人，双目如电，炯炯有神，一脸正气。他们认识，马克扬上次来边城时，与他见过面。他招呼马克扬：“小马，来，来，”他带着马克扬对大家说，“这是我们中央特参社高级记者马克扬同志，他的文章可以直接传送到中央领导的手中，大家可得好好将你们的情况向马克扬同志介绍，他可以将你们的业绩、以及要求，还有你们对我省的贡献上报中央哟。”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在坐的对马克扬说，“这几位可都是我省私企的元老级人物哟。”

于是，挨个介绍，马克扬与他们一一握手，当介绍到武国雄时，马克扬说：“我们认识，我上次来就采访过他。”

武国雄是一位矮壮的胖子，四十五六岁，大腹便便，笑起来，肥肥的脸上鼻子和眼睛挤在一堆。他热情地拉着马克扬的手说：“上次，你到我们公司来，我没有招待好，今天，我们得好好喝一杯。”

鬲省长：“那你得罚酒，把上次的补起来。”

“行，行，”武国雄端起杯，爽朗地一口干掉。“马记者，这算我赔罪吧，待会，我再陪你喝三杯。”

马克扬微笑：“行。”

酒过三巡，鬲省长说：“我还有个外事活动，得先行告退。这里由我们肖副部长代表我也代表省委省府陪大家吃好，喝好，行不行？”

“行，行，”大家说，“鬲省长你有事，就去忙吧，你来了，我们已感激不尽了。”

鬲省长走后，大家立即显得轻松，没那么拘束了，场面也比较活跃。一位瘦高个的私企老板说：“我给大家讲个段子吧。”这是一个黄段子，大家笑弯了腰，特别是肖副部长，将一口酒生生地喷了出来。

小朱接了个电话，说：“肖部长，小豪还没吃饭呢。”

“他爸呢？”肖副部长问。小豪是她的儿子。

“好象在值班。”

“没吃饭？”大家说，“叫他一起来嘛。”

小朱说：“我到外面去接接小蒙，顺便去招待所看看山威市来的两位同志，看看他们是否已安排妥当。”

“好，好，”肖副部长说，“小蒙你不用去接了，你直接去看那两位同志吧，告诉他们，我今天实在抽不开身，明天待报告会完后，我去看他们。”

“是。”小朱欲起身。

“哦，还有，”肖副部长叮嘱，“请他们今晚一定要休息好，另外，也请他们将要发言的稿子再熟悉一下，他们那儿是缉毒的重要关口，一定要他们将那些缉毒战士的光辉业绩宣传透彻，尽量募得更多捐款。”

小朱站起身：“我会办好的。”

小豪来的时候，大家已经七晕八素。肖副部长明显成了这次饭局的主角，有的说：“肖部长，你代表鬲省长，我得敬一杯。”

肖副部长打了个酒嗝：“刚……刚才……不是已代省长喝了？”

那人说：“这可是我敬你的。”

肖副部长摇着她的胖手：“那不行，我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那人不依不饶，拍着正在埋头吃饭已有十四五岁的小豪说：“你有这么帅气的儿子，我祝你全家幸福。”

肖副部长看看儿子，举着杯，甜甜地：“好吧。”一饮而尽。

有的说：“肖部长，为了宣传我们私企的业绩与贡献，你可做了不少的工作，我得敬你。”

“不行了，不行了，”肖副部长晃着肥头，摇着胖手，“再喝，我真要趴下了。”

武国雄举着杯：“这样，肖部长，我代表今天在座的各位，敬你最后一杯，你是我省最年轻也是最漂亮的女部长，来，为我们最年轻漂亮的女部长干杯。”

“武总，你可真是太会说话了。”肖副部长满脸开花，甜甜地举杯，已搞不清自己姓什么了？她摇晃着站起来，“来，也祝大家再创辉煌，为我省争光。”

小朱回来时，饭局已接近尾声，武国雄端了酒：“小朱，你中途溜号，应发三杯。”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小朱无奈，端了酒申辩，“山威市的两位同志来了，明天有一个‘为缉毒战士助威’的宣传会，他们要作重点宣传，所以，我去安排了一下。”

“不是理由，”武国雄不依不饶，“因为你可以早安排，也可以吃完饭安排，没有必要中途溜号去安排。”

“不是，”小朱分辨，“他们刚来……”

“是这样啊，”武国雄似有让步，问其他人，“看大家的意见？”

有人说：“既然这样，三杯就不用罚了，但一杯是要喝的。”

小朱无奈，“好吧。”端了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饭后，肖副部长在儿子和小朱的搀扶下与大家一一握手告别，与武国雄握手时，武国雄还不忘恭维：“肖部长啊，你看上去可真年轻呢，”他拍拍牛高马大的小豪，“不知道的人，会说他是你弟弟呢。”

肖副部长一脸娇笑，眼睛眯缝成一条线，肥肥的圆脸上，细小的白麻子不住地抖动，厚粉往下掉。娇嗔道：“哟，都老太婆了，还年轻呢？”

那神态，与老太婆可相差十万八千里。

武国雄一本正经：“谁说的，你年轻得很呢，在这里，你得叫我哥哥哟。”

她居然真叫他：“武哥哥，再见了。”其声音之嗲，神态之矫情，一幅十七八岁的少女天真状。

这神态音调，恐怕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少女做不出来。

哎呀，我的妈呀！站在他们后面的马克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情就像是自己的亲妈在做扭捏状。当着自己如铁塔般黑汉的儿子，她竟然叫得出来！就算喝多了，但也应该知道，自己有多大年龄几斤几两吧？

还部长呢！

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要拿肉麻当有趣？四十大几的女人了，无论怎样修饰化妆，隆胸填臀，扑厚厚的白粉，涂抹浓浓的口红，嗲声嗲气，娇滴滴地讲话，难道就真变了天真无邪得死人？真的就只有十七、八岁含苞欲放？甚至情窦初开？

马克扬心想：如果派她去打仗，在战场上，她什么都可以不准备，什么都可以不做，而且，什么武器都可以不拿，她只需在敌军队伍前挺胸一站，咧嘴一笑，便可吓退千军万马。

她与天真可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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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火烧连营------

小朱，其实不小了，只不过大家叫惯了小朱，忽约了他的真实年龄。其实，他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宣传部工作，算起来，也有十五、六个年头了，可是，到目前为止，他在宣传部还仅仅是个干事，这令他的内心，极为不平衡，唐正庆除了人比他年轻外，而且还后到省委工作，可人家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国税局长了，想想，还真有一些儿不服气。

尽管不服气，也只好心中叹息。有什么办法呢，命运不济。

可是，今天上午却出现了转机。

上午，他去给程书记送资料，程书记却破天慌地留下他。

他当然受宠若惊。

今天，程书记的心情非常好，他说：“小朱哇，来，来，坐坐，坐坐。”

他以为他听错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曾经无数次为程书记送文件资料，没有那一次，程书记正面瞧过他一眼，多数时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绝大多数的情况，是他把资料送到程书记的秘书处，由秘书转交，偶尔，比较重要的资料或文件，由秘书带了他，亲自呈送到程书记的手上。这一次，就是偶尔中的一次。

这一次，程书记却突然对他讲了话，而且是和蔼可亲的讲话。他结结巴巴：“程……程书记……我我我……我坐……”

不知所云。

程书记笑，挺了将军肚，从他的大书台后站起来：“别紧张嘛，”指了旁边的沙发，“坐，坐，拉拉家常嘛。”

“哎，哎，”他点头，哈腰，“我坐，我坐……”

撑了屁股，挨了沙发的边，挺背直腰，算是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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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都市文学小说 《玩火者》

作者：胡宁
小说现有字数：32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1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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