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序跋集》:第31章 《比较文学与民间文学》自序

 

------第31章 《比较文学与民间文学》自序------

这一部书的稿子,在民间文艺出版社压了几年,虽然已经排好了版,打出了校样,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至今仍未出版。最近民间文艺出版社似乎碰到了点麻烦。北京大学出版社毅然承担了出版的责任。我衷心感激,自是意中事。我在感激北大出版社之余,并不想撤回我对民间文艺出版社的谢意。他们这一番美意虽然没能实现,但是美意毕竟是美意,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从最初交稿到现在已经过了几年,现在又换了出版社,原来的序似乎有改换之必要了。但是,我觉得,原序所表达的看法,我今天仍然基本未变。而且原序是一个整体,我不愿意去破坏。“文章 是自己的好”,我不幸也陷入了这个俗套。我不愿意说那篇文章 不好。如果就原文进行修改,挖挖补补,又颇麻烦,不成体统。因此,我决定再写一篇新序,原序一字不改,保留在这里。

不但原序不改,连文章 内容也不改动。这是我的老师陈寅恪先生的做法,我现在仿效他。过去的文章 代表过去的我。我从来不悔少做。我坚决反对一个皤然老翁把拐杖改为竹马,勉强拖着老病的双腿,硬做出蹦蹦跳跳的样子,做幼儿状。这不但滑稽可笑,而且可叹可悲,令人生厌。有一些数目字我遵照现行规定改为阿拉伯字码。这种做法我实际上是不赞成的。我认为,这样只能增加混乱,毫无好处。我们干过不少庸人自扰的事,这是其中之一。只有一篇:《三国两晋南北朝正史与印度传说》,我有意一字不改,一仍旧贯。因为这是有意学习寅恪先生写文章 的做法。好多青年学者当时也都是这样做的。我的意思是让今天的青年学者看到当时写文章 的风貌,扩大一下眼界,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现在首先要感谢北京大学出版社。他们顶住了最近几年出版界一股不大不小的逆流,出版了很多好书。他们没有辱没了北京大学这四个字。我无论如何也抑止不住我由衷的敬意。我在这里必须着重提一下张文定同志。他是我多年的忘年之交,在很多工作岗位上我们都合作过,彼此相知颇深。他在众多的工作的压力下,仍然能挤出时间,焚膏继晷,锲而不舍,从事比较文学的研究,写过许多文章 ,出过一些书,硕果累累,成绩斐然,得到了国内外学者的赞赏。建议我改变出版社的是他;担任本书责任编辑的是他;同我磋商本书内容增补问题的是他;劝告我写一篇新序的也还是他。总之,如果没有他和北大出版社领导的支持,我的这一部书恐怕仍然会在民间文艺出版社沉睡下去。沉睡多久,只有天知道了。

其次,我又要感谢我的助手李铮同志。他来我身边工作时,只有十几岁。我们合作四十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龃龉,即使是极其微末的,也没有过。他工作认真负责,滴水不漏。他这一次又以他那细致入微的工作作风和令人佩服的敏锐的对汉语的语感,重新帮我校阅这一部书稿子。我曾在别的地方说过,他对我的帮助,节省了我的精力,等于延长了我的生命。现在我仍然要说这样一句话。

我前几年写文章 ,喜欢用“垂垂老矣”这一句老话。现在看来,此话也已过时。年近耄耋,难道还不能算是真正老了吗?“垂垂”二字还能再用吗?但是,如果没有人提醒我的岁数,我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老。我虽老迈,但自谓尚不昏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成了陶渊明的信徒: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态度。十年浩劫期间,我白捡了一条命。至今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即使是多活一年,我也认为是“额外收入”。我现在计划要做的事仍然很多很多,就仿佛自己还是风华正茂,面前还有几十年的路程似的。我仍然同以前一样,许多工作齐头并进。我对民间文学和比较文学,兴趣毫未降低。倘有机遇,不管多么肤浅,我仍然要搞一点这两门学问的。但这只是我个人的设想。将来情况,实难预料,一切——就走着瞧吧。

1990年11月2日

附记:本书中一些文章 ,是在不同时期,为了不同的目的而写成的。因此,有一些想法和例证难免重复。现在,为了保持每一篇文章 的完整性,一律不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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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欧美文学论集》序------

中国进入世界文学的行列比较晚,甚至晚于东方国家的日本和印度。因此,解放前从事外国文学研究而今天被认为是比较文学者的学者们,有的最初连比较文学这个概念或意识都没有。虽然他们做了不少按照今天的含义来衡量类似或者接近比较文学的工作,都几乎是无意识的。但是,他们的功绩决不可泯。用一句现成的话来说,就是“筚路蓝缕”。我们今天还要沿着他们的足迹前进。

解放以来,一批中年的比较文学者,一开始就从比较文学起家或者出身的,也几乎没有。他们启程的始点一半是中国文学,一半是西方文学。最后殊途同归,都汇入比较文学的巨流中,形成了浩浩荡荡的队伍,成为今天中国比较文学的主力军。只有最近若干年来脱颖而出的青年比较文学者,才多半是科班出身。他们的队伍日益扩大,研究日益深入。这是我国比较文学希望之所在。像我这样滥竽比较文学界的老人,看到这种现象,心中深切意识到,我们后继有人了。我们虽然不必就下马归隐,洗手不干,但衷心喜慰,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徐京安教授是从外国文学起家进入比较文学的。他从事欧美文学的研究,历有年所,硕果累累,从这个集子中的文章 中可见一斑。对于这些文章 我不赞一词,并不是因为我完全不懂;这样说,不是谦虚,而是虚伪,为我所不取;我是懂一点的;但是此时此刻,我懂与不懂,已成次要问题,我是感慨多于理智了。

50多年前,我在清华大学读书时,读的是西洋文学系(后改名外国语文系)。那时清华西洋文学系的师资,据说是全国一流,课程设置也是应有尽有。从古希腊、罗马,什么荷马史诗、悲剧、喜剧、维吉尔等起,中间经过中世纪文学、文艺复兴文学,什么但丁等等,一直到18、19世纪文学,塞万提斯、歌德等等,直至近代和当代文学。莎士比亚专门开课;英国浪漫诗人、当代长篇小说,包括所谓意识流小说,欧洲文学史、欧洲文艺思想史、中西诗之比较、文艺心理学、文学概论,等等,都有专门课程。既大且全,令人眼花缭乱,几乎同徐京安教授这一本论文集的内容完全一样。可惜我毕业后就当了国文教员;后来又远走异国,一头扎进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和印度佛教史的故纸堆中去,荷马、但丁、莎士比亚、歌德等只好拜拜了。

我是不是有点后悔呢?也不是的。我认为,我走的是一条正路。如果有什么神仙、佛爷能让我再生一次,我仍然要走这一条路。

现在居然有人也给我戴上了一顶比较文学者的桂冠,这实在出我的意料。如果我也算是一个比较文学者的话,我究竟是从中国文学出身的呢,还是从西洋文学?我自己反正茫然说不清楚。看来也没有说清楚的必要。这种事情连鸡毛蒜皮都够不上,与中国比较文学发展的大局,毫无关联。

就这样,我在看到徐京安教授的《欧美文学论集》之后,不由得勾起了这些感慨。现在写了出来,聊资谈助而已。

反正我对徐京安教授的论文不能或者不敢赞一词,而这篇序文又非写不行,于是一时心血来潮,说了上面这些话。我现在写序已经成了老(?)手。我为之写序的书,内容五花八门,连自己看了都有点吃惊。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决不说空话、废话。在这篇短序里,我认为,尽管似乎有点离题,实则皆非空废,明眼人自能看出,用不着我来饶舌。有人说,最高明的序是不即不离。太“即”了则死;太“离”了则空;不死不空,得乎其中。我这篇序够得上不即不离吗?请方家评断。

1990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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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名家名著小说 《季羡林序跋集》

作者:季羡林
现有字数:42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8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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