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吧朋友国柱

 

三十三年了,国柱那俊朗的少年的面孔还是经常在我的梦里出现,醒后总是怅然若失,真不愿从梦中醒来。...





作者简介

迟占勇,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闪小说学会理事。《红山晚报》总编室主任,副刊编辑。曾在《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百花园》《内蒙古日报》《南方日报》等海内外报刊杂志发表作品。获得过第三届中国闪小说大赛金奖。出版有闪小说集《彩虹的约定》《朦胧年华》,散文集《热水往事》。
朋友国柱


我轻易不敢提起“宋国柱”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和与它所紧密相连的那个人是我心中永远的痛。这些年,有好几次我都想写一写他,可几次我都是把提起的笔又放下,我实在是不敢去揭那道很难愈合的伤疤。但这次我不得不提起笔写他了,在这批回忆文章中,不提他是不可能的,否则也太对不起他了……

屈指算来,宋国柱已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三十三年了!

回忆连同那十六岁花季少年的俊朗面孔如潮水般向我涌来,它还是那么清晰,就如同昨日……

1984年的夏天的一个午后,我从睡梦中醒来,懒懒地伸了个腰,好舒服,刚忙完初升高的考试,根据自己的估计,考上县城最好的八里罕中学是没什么问题的,这个暑假可以好好歇歇了。

我刚用冷水洗了头,准备看《红楼梦》时,占明来了,一进屋就如发现新大陆似地对我说: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宋国柱的?宋营子的。”

“是啊,怎么啦?”

“死啦!在水库里游泳淹死了!”

“你别瞎说!”

“真的,我去宋营子姥姥家,听他们村里人说的。”

我的心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剧烈地痛并狂跳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也许占明听错了,不是宋国柱,而是别的什么叫国柱的孩子呢。我就这样惴惴不安地安慰着自己,可这一可怕的消息还是如绳子般紧紧地捆住了我,我软软地倒在炕上,痛苦不已。

瞧,那不是宋国柱吗?还是那身熟悉的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还是那双大而精神似乎永远在笑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他正骑着一辆自行车在操场上玩儿呢。微风吹起他那头漂亮的头发,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宋国柱!”他听见我喊他,便骑着自行车向我奔来,到我跟前来了个急刹车,潇洒极了!我张了张口终于问:“你,你没死?”他略带笑容惊讶地问:“你说什么呀?”我说:“这就好这就好!”

“醒醒,醒醒,睡了一下午啦!”母亲把我推醒了,唉,原来是个梦!我懊恼极了。可宋国柱就骑着自行车活灵活现地在我面前的啊!我终于禁不住哭了起来。

母亲很纳闷:“怎么了?这孩子,睡了一下午,不合适吗?”

我与宋国柱的友谊其实就一年的光景。

我那时由于理科不好,估计考上罕中(八里罕中学)很困难,父亲于是就让我又在初三复习了一年。就是这一年我与宋国柱处在了同一班,我们是前后座。由于都喜欢文学,所以话语很投机,来往也便多了些。那时他住宿,生活很清苦。我从未见他怎么刻苦地用功,但他各科成绩却都很好,尤其是化学,他还是化学课代表。

我们常相约到校外的树林里散步,或温习功课,或谈谈天儿。相处长了,我发现他虽有说有笑也很活泼,但骨子里却透出一种深深的忧郁。谈话中时常透出消极甚至厌世的情绪。我至今还记得那次在树林里,他轻唱《雁南飞》时的情景,“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让人心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他唱得那么投入,那么忧伤。

是什么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这么多愁善感呢?后来在我多次追问下他才告诉了我这其中的原因。

原来是他是要考八里罕重点初中的,因差了几分而来了热水中学,他感到很对不起父母和老师,也痛恨自己不争气,从此后总有一种被别人瞧不起的感觉。其实,这点事儿对一个孩子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自尊心极强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忍受了。

我们的友谊飞速地发展着。我们像亲兄弟,不,简直就像恋人那样同出同进,亲密无间。我至今仍怀恋那段让人陶醉的少年的友谊,纯真、浪漫、不含一丝功利之心。

时光如梭,转眼就要中考了。我们相互鼓励,都暗暗加了劲儿,决心一起考入八里罕中学。

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我至今记得我们一起步行去八里罕中学考试的情景;记得我们黄昏漫步在八里罕镇那古老的街道上东瞅西看时的情景;记得在大通铺上睡不着觉相互打闹的情景;记得在罕中大食堂围站在桌边大吃大嚼的情景;还记得考数学前我俩在马路边看杂耍,教政治的郑老师看见我们说你们数学老师正辅导呢快回去吧,我们便拉着手撒腿往回跑。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宿舍时,老师刚准备辅导。总算没有耽误,我俩相视一笑,这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中考顺利结束,估计成绩,我俩都觉得不错。记得那天早晨从八里罕中学回热水时,他还把我省的一块油条吃了,说早晨没吃饱。我们班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八里罕去热水的羊肠小路上,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紧张的中考终于结束了,少年的心总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管他今后怎样,反正现在是一身的轻松!等翻过一座大山岗,热水终于在眼前时,宋国柱甩了甩黑黑的头发,双臂向天空一挥:“啊!久违了,故乡!”这样的情景仍是那样的清晰,可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高高的山岗清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少年的心与衣袂一同随风飘扬!

记得那天回到学校,大家给学校里的菜园拔了草,然后搞了搞班里的卫生,便各自回家了。我记得当我要回家时见宋国柱正坐在校园花坛边与一个同学在说话,我本想上前与他说句话,后想反正过了暑假大家又见面了,算了,便自己回家了。谁成想这竟是与他的最后一面!

据说宋国柱“走”的那天,天气热得厉害。他吃完午饭,就约了两个小伙伴到村边的一个大水库里游泳了。我不知道他还会游泳。正游得高兴,一伙伴大喊:“哎呀,过来两个女的!”那水库边上就是一条马路,几个少年很怕羞,其中两个就爬上岸找背处穿起衣服来,而宋国柱不知为何却扎到水里去了。我想他大概是想扎到水里躲藏一下的。可谁知这一藏便再也没有上来,与他一起的两个伙伴说中间看见他伸出水面的一只手,可马上又沉下去了。两个伙伴大叫着跑回村里去喊人。等人们赶来把宋国柱捞出时,他早已断了气……

最疼爱他的父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把爱子放在家中不让人掩埋。那时宋国柱的母亲正住在娘家,等她从娘家回来踏进家门时,儿子正被人抬着出门,其时尸体已开始腐烂了。母亲当时就昏厥了过去!

据说伤心过度的父亲精神从此开始失常,他时常在梦中惊醒,醒来后便向掩埋儿子的山上跑:“柱子活了!柱子活了!我接他去!”

这些情况都是我断断续续地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自从确切地知道宋国柱已去的消息后,我怕却又迫切想知道他死去前后的情形。当别人谈论这些时,我装作局外人漠不关心,心中却如刀割般疼痛!我想象着那无助的伸出水面的小手,我想象着那永远紧闭的大而黑的眼睛,我想象着那水淋淋的少年的身体,我想象着那昏厥的母亲和那发疯的父亲……

我一遍遍地想象着,一次次地心痛着。

据说他去游泳前还到各个亲戚家去转了一圈,据说死后家人从一个他的小纸盒中找到一个纸幡。于是有人猜测他早已有了要走的心,我想这只是猜测而已,我不相信他有这样的心思,他是热爱生活的,他那么年轻,他为什么要走?不可能!

那年的暑假终于结束了,我们好多同学都收到了八里罕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当我坐在罕中宽敞明亮的教室读《荷塘月色》时,我又想起了国柱,我的好朋友,他本应与我一起在这里朗读“月光如水一般,轻轻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的。泪水,又蒙上了我的双眼……

1991年春我与大学同学一起到伊盟一个村里下乡,与老乡同吃同住同劳动。有一天晚上我忽然又梦到了宋国柱,这个梦是如此的清晰。在一片绿茵茵的大草原上,起初宋国柱与我依着桦木栏杆聊天,后来他突然变成一只小白兔,跑出去很远,回过头来对我举起前爪再见,之后就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这么多年来,他的形象依然那么清晰,就如同昨日。下乡回来,我依此写了一篇《午夜梦回》,边写边伤心不已。

三十三年了,国柱那俊朗的少年的面孔还是经常在我的梦里出现,醒后总是怅然若失,真不愿从梦中醒来。

三十三年了,国柱的小坟也许更加矮小了吧?荒草也更茂密了吧?我承认自己的懦弱,竟不敢到你的坟头去看看你!

“三十三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顾问:迟占勇

主编:江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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