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雕像》:序言

 

------序言------

漫语散文——自序

我是从写诗开始,以后才写散文的。

托尔斯泰说过,他实在分不出诗和散文的界限。

我以为,散文一定要具备诗意美。

散文与诗,从构思、立意,一直到捕捉形象,直抒胸臆,以情动人这些方面,是并无二致的,它们之间的区别只是在于:散文可以不受押韵、节奏的制约,从而可以写得更从容、更自然、更富有变化。因此,古人才有这样的名言;散文无定式。

塑造人物形象、人物性格,既不是散文的任务,也不是散文的特色,而且也是散文所无法做到的。

叙述完整的故事,编造离奇的情节,那就离开散文更远了,是会从根本上破坏散文的“诗意美”的。

散文之所以接近于诗,是因为它必须是有诗意才能感人。

散文之所以独立于小说,是因为它不能依赖故事或情节。

富有诗意的散文,一定是好散文。

这并不是说,散文要完全排斥人物或事件。但,它所取的人物应是一鼻一眼,它所取的事件应是最精彩、最闪光的片断。然后,作家便以这一鼻一眼、以此片断作为文章的入口,去探讨更为深远的人物的心灵、生活的本质、然后再以自己直接的、强烈的感受去打动读者的心灵。

我们大家都熟知的《岳阳楼记》,只是在开头以寥寥几笔作了交待性的叙述,接着便是放纵笔墨去写“巴陵胜景”,这巴陵胜景的万千变化却是作者的绝妙伏笔——由景而情,触景生情,才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感叹——也是全文最激动人心并使之流传千古而不朽的感叹!

现在有一些散文其实是小故事,只是在开头和结尾处加几句景物描写。

现在有一些散文作者,离开了编故事就写不下去,这样的后果是越编越假,越写越没有散文的特色。

散文的最可贵之处就是一个“真”字。

真情,真感且不说,即便是作为一篇散文作品的典型环境中的景物描写,也应是真的,是作者亲眼所见、亲身所历、亲为所动过的。我这里所说的真,并不是指真人真事,而是指典型化的真,浓缩了的真——是在作家的心灵里反复酝酿,然后又从自己的心灵出发走到别人的心灵里的真。

从美学的角度来说,亦即是:作家与作家面对的所描写的事物,达到了“物我一境”的境界,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临海,则意溢于海”就是指此而言的。

在“物我一景”时,所迸发出来的感情岂能不真?所描绘出来的景物岂能不真?

只有投身于革命的高尔基,才能写出《海燕》来。

只有挚爱着国土与母亲的鲁迅,才能写出《故乡》来。

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并不是惟美主义的,荷花与朱自清的心灵的高洁溶合在一起了才有这既带着芳香,也带着沉重的美感。

无论为人与为文,假心假意都是可怕的。

冗长的叙述不是敞文。

繁琐的描写不是散文。

在各种文学样式中,散文是最不怕“散”的;但,散文的精炼程度却又仅次于诗歌。也就是说,这就是“形散而神不散”。

运笔自如,当所行时,纵横驰骋,一任笔墨淋漓;构思严谨,当所止时,惜墨如金,务求余音绕梁。

形散,往往见之于作家的才情、身世、经历以及文学修养的高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潇洒倜傥。

神不散,则又体现在剪裁须得当,须得用诗的构思去结构每一篇散文——丰满而不臃肿,秀丽而存天然。

好比是一棵树,枝叶繁茂、错落有致、各得其所,是因为仗着那一根坚定的主干。

绿叶稀疏,树冠凋零,还谈什么美?

枝杈杂乱,主次不分,是无章无法。

散文的“散”主要包括有:就所描写的事物而言,要做到洞察本质,追根还源;就所议论的道理而言,要追求新鲜不俗,波澜叠起。

散文应以抒情为正宗。

我不知道那种单调乏味地叙述事件的文字、看不见作者心灵的文字,为什么还在被称之为散文。

我不主张对散文的一些分法,比如:抒情散文,叙事散文,哲理散文等等。还有什么大散文,小散文,千字散文等等。

应该是把抒情、叙事、哲理熔手一炉的,然而有人却把它分解开了。

艺术只能综合,不能分离。

在文学作品中,只有感情和想象才能产生美。

散文,不管有多少种写法,也不管在名家的笔下会出现何等风采不一的千姿百态,但,都应该是充满了感情和想象的!

是感情和想象,而不是花梢的词汇、肤浅的形容、蹩脚的比喻。

每一个作家对每一件事物的感情,是这一个作家所特有的,是饱含了他对人生、社会、世界的透视与了解的——是他的生命的一部分——倘若没有这一部分,就无法写出有感情的文字来。

出乎于情,动之于心。

散文有长短之别,但无大小之分。

从艺术上来讲,长的不一定“大”,短的也不一定“小”。

空洞、乏味、无病呻吟、装模作样,这才是散文的“大敌”。

对于一个得心应手的散文家来说,其题材几乎是遍地都是,垂手可得的。

然而,即便如此,也终究还是要写自己所熟悉的生活为好。

熟悉方能洞察,

洞察方知细微。

细致然后入文,

人文才有见地。

从“熟悉”到“细微”这是一个关键。

有时,因为熟悉便信笔写来,也只是空泛之作,既无新意,也不感人的。必须要找到“细微”处——我写故乡的时候,往往是从一根小草,一根芦苇,一条小河写起,具体而又不拘禁,嫩绿的一片草叶会在晃动中勾起无限儿时生活的梦。

也有这样的情况:一个作家面临着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生活,由新鲜感而引起了创作的冲动,也会有好的作品诞生。但,就我自己来说,更多的时候,却总是要经历一番熟悉的过程,然后才能握笔,才能力图避开已为人道的一些东西,而作一点新的追求。

我第一次去海南岛时,可谓满目新鲜,也很想马上就写出文章来。然而,经验告诉我:我自己以为新鲜的,在别的一些作家笔下也许早已写过多次,而有一部分读者也就不以为新鲜了。为着求得一点新意,我就努力多读一些别人的作品,努力对海南岛了解得具体一些,读一点海南岛的地方志,然后再留心海南岛现在的(不是过去的、别人早已写过的)、我眼前的一些活生生的形象、事物。我把偶然路遇的一对青年恋人的故事写到文章中去了,我把我自己对相思树的感觉写到文章中去了,总之,要有自己的特点——观察的特点,思考的特点,联想的特点,以及生活本身的特点。

要不断地追求新的“熟悉”。

要使自己知识丰富、渊博。

作家仅仅懂得语言学是远远不够的。他同时还应掌握天文、地理、生物、农艺等等知识。

仰望满天星斗,谁都会触景生情,但,一个了解一点天文学的人,同另一个不认得大熊星座的人相比,前者就一定更容易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至于后者,那就只能发出诸如:“啊!今夜天空真美”之类的一般化的感叹了!

要努力从单纯与质朴的生活中,去发现美,发现散文的题材。

少雕琢;

去华饰;

戒虚假;

求自然;

求淳厚;

求真情;

谈恋爱的青年男女总是百走不厌地去公园,去海滨,他们在更大程度上是为了找一个清静的角落,而并非是为了去寻求美的。以我自己的体验,写文章的人更多地却是应该走向山村和田野,走向那些没有时髦的吸引力的地方,走向有更多自然美的地方。

了解创造生活的人民。

热爱辽阔田野的一切。

以自己的心,为每一片落叶涂上金色的光辉。

以自己的路,让每一条小溪都唱出生活的赞歌。

愈是在看似单纯、质朴的地方,生活的内含往往更深沉,因而要求作家的眼光也需要更敏锐、感情更浓烈。

我们有多少作家都是写故乡的大手笔,但,事实恰恰是;这些作家的故乡也只是一处乡村,一个小镇,或者在那里有一条很不知名的河流。

并不是都有名山大川。也并不是都被过去的皇上“册封”过的。

可是,因为这些作家的感情、文采,那些故乡却在读者的心灵里闪耀着光辉,占有了位置,并且因此而名垂千古了!

散文,应是生活的牧歌。

散文,也应是美的颂歌。

散文中,要有时代的鼓点,要有人民的心声。

散文,有时候也是大自然的一幅淡淡的素描。

散文,还应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彩带似的长桥。

散文与诗真正携起手来的时候,便是我们的散文真正兴旺发达的时候!

1982年8月写于北京、

12月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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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哨音------

生活在都市的人们,谁不希望有一片清新的空气、有一个清静的环境呢?我是刚刚搬到北京团结湖的一个住宅区的。这里临近郊区、视野广阔,附近也没有大工厂的烟囱,可算是难得的去处了。

但,人们对于生活的追求总是无边无际的。就说我自己吧,刚刚离开天桥闹市的喧嚷,按理应该是心满意足了,却又有了新的牢骚——为什么窗外的哨音总是没完没了地吹呢?就连铁门钢窗也挡不住,到了半夜,这哨音还会悄悄地走进来的。我撩起窗帘一望,原来是建筑工人在砌造一座新的楼房——住宅区还在建设之中。哨音指挥着塔吊的钢铁手臂,指挥着预制板、门窗,也指挥着整个工地。

这是急促的、清脆的、彻夜不断的哨音。

夜里又下起了今年的第二场雪。房屋、树梢都变成了银白色,站在六层楼高的地方吹哨的那个工人也已成了雪人。风雪没有能冻僵这寒夜里的声响,依旧朝我的心灵深处走去。

我努力把思想集中到书桌上稿笺的方格里,赶紧写完一首刚开头的迎春的诗。然而,我的灵感失落了,这哨音似乎弥漫在我的面前,甚至能把窗台上的那一盆万年青的叶子震得微微地晃动,我心慌意乱了——哎!这急促的、清脆的、彻夜不断的哨音,为什么不是一首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抒情歌曲呢?——那是可以催动我的灵感和想象的!

我真有些惊讶了:在天桥闹市,半夜以后,各种车辆——汽车、卡车、拖拉机、马车川流不息地从我的窗前驶过,我当然抱怨过,但,从没有丢掉过灵感。今夜,这团结湖的哨音充其量也不过是风吹鸟叫而已,却因何使我这般不平静呢?

我忽而想起了那些正等着搬迁的人们——他们是一定不会讨厌这哨音的。他们盼望着新楼早早竣工,能从几代同居的旧房里搬出来。或许,在他们听来,这哨音是要胜过任何一首优美的抒情歌曲的。

假如顺道经过,他们在这里一定徘徊过很多次。假如远在城市的另一边,他们也一定翘首而望过。假如我自己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那么我甚至会这样写道:喔,亲爱的哨音,你好!……

我忽而想起了那些建筑工人。他们盖了多少新房?他们开拓了多少荒地?那个吹哨的师傅吹了十年,还是二十年?他们站在风雪中不感到寒冷和寂寞吗?他们的爱人和孩子不盼望他们回家吗?假如他们嫌弃哨音的单调,假如他们惧怕冬夜的寒冷,假如在一个社会里谁也不愿意作出某一方面的牺牲,而只是为着自己盘算,那么人间还会有春天与温暖吗?

这是急促的、清脆的、彻夜不断的哨音。

它不只是在指挥塔吊、预制板。它仿佛也在呼唤着什么——对着人们的心灵——自然包括我在内,在呼唤着什么。

我忽而感到了哨音的沉重——

当夜幕重重,雪花飘飘,连都市的路灯也恍恍惚惚地显示着睡意时,一个哨子的声音却顽强地传播着、扩散着,挤进了各种楼房,各种门窗,各种人的各种心灵。

它的珍贵在于深远的提醒:生活,是创造出来的。不要忘记创造生活的人们!除此而外,它不需要任何的奖掖、颂词。

我忽而感到了哨音的亲切——

当更深入静,万籁俱寂,我苦苦地寻觅着诗的灵感时,却听到了冬天与春天的对话,夜晚和黎明的细语,也是父亲、母亲对儿女们的叮咛……

我把窗户打开。我期待着雪夜和哨音。

我知道,假如世界永远是寂静无声的,那就不会有生命,也不会有生活,也没有心灵的颤动,没有诗,没有歌,没有春天与夏天,没有爱情与花朵。

不要因为噪音太多,而不去寻找生活的知音。

每时每刻,生活中都有催促与呼唤——用它自己的声音—或许是哨音,或许是螺号,或许是别的什么声音……

哨音里,新楼渐渐高大。

新楼竣工的时候,春天该到来了吧?到那时,很好看的花儿要开放,会唱歌的小鸟也会飞来。赏花的、游春的,纷纷而至,哨音便变得很细、很小,如果不加留意,甚至会听不见的。……

但,一个年青的世界是永远离不开这哨音的。

假如哨音都能走进我们的心里,那么每一个人的心灵都应该发出这样的哨音!

当然,这是很不容易的——尽管谁都能买一个哨子,但总不是人人都能吹出那种可以撞击心灵的音响的。

急促的、清脆的、彻夜不断的哨音啊!……

1981年12月于北京团结湖衅哨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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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名家名著小说 《秋天的雕像》

作者:徐刚
现有字数:9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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