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空可以写字,乾隆也会上去题诗

 

这家伙到底有多烦人呢...



乾隆写诗多,一般认为是四万多首。日本人稻叶君山则说,有超过十万首。乾隆爷一辈子活了三万多天,平均一天一到三首。

而且写得还不算好,四万多首,没一句好句子传下来。

哪位说了,君王嘛,不能多要求。但自古君王,曹操曹丕曹睿,萧衍萧纲萧统,都写得好。李煜不提,他爹都能跟冯延巳谈笑风生,老冯都服气“小楼吹彻玉笙寒”。完颜亮一边睡遍后宫,一边还能随口来个“断锁机谋,垂鞭方略,人事本无今古”。李隆基忙着逼杀姑姑、开元天宝,一边还能随意写出“繁云先合寸,膏雨自依旬”这种有味道的句子。

若说乾隆忙着治国,怕不能跟曹操比:曹操剿黄巾、灭二袁、擒吕布、北上沙漠、南下赤壁,西定关中走南郑,东到合肥定濡须,祖国的哪一个角落没有去过,常在行伍之中。但写诗照样领袖建安。乾隆真有曹操忙?

乾隆写诗的问题,还不在于他忙,没空写好诗。在于他任性。

金庸先生引周作人和稻叶君山的说法,说乾隆的诗妖异在:

——编不出字来,就用虚词垫字。

——编不出典故来,就自己捏个典故凑。

比如乾隆南巡至海宁,有诗云:

安澜易旧名,重驻跸之清。

石径虽诘曲,步来哪用寻?

无花不具野,有竹与之深。

“重驻跸之清”是什么鬼?

“步来哪用寻”确定不是打油诗?

“有竹与之深”,跟前句一对,感觉那么怪呢?

乾隆写海宁的柴塘:

北坍南涨嗟烧草,水占田区竟变桑。

烧草不知道是什么鬼。

变桑是啥意思?沧海桑田?

伍胥文种诚司是,之二人前更属谁?

第二句这个之字,是编不出来,硬凑一个字平衡字数吧?

当前也觉有奇讶,闹后本来无事仍。

本来该是“闹后本来仍无事”,但因为事字不合辙,乾隆就任性了,“无事仍”。

“南坍与北涨,幻若谷和陵。江尚岸之近,楼如舫以乘。”

与、和、之、以这四个字全是虚字废话。如果把这四字去掉,本诗变成:

“南坍北涨,幻若谷陵。江尚岸近,楼如舫乘。”

好像根本不影响嘛,还更古雅呢。

乾隆写诗夸黄庭坚,是这样的,大家感受下:

羲之称书圣,诸体无不有。

齐梁作者无,李唐推颜柳。

中国史上的一方王霸里,写诗最差的本来是洪秀全,贴春联都不够看。

东南西北效皇极,日月星辰奏凯歌。

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

鸟向晓兮必如我,太平天子事事可;

身照金鸟灾尽消,龙虎将军都辅佐。

但乾隆一旦放飞自己,有些诗真像是洪秀全写的,比如下面这个:

前日采茶我不喜,率缘供览官经理;

今日采茶我爱观,吴民生计勤自然。

我们都知道乾隆忙,十全武功嘛,宠幸和珅嘛,那可以不写啊。

然而,这种打油诗、卖萌诗、编不出来塞字诗,又不是谁逼他写的,却非要写,才招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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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写诗最烦人的一种,是下面这样:

《题王蒙秋林散步》

不为荷叶皴,只作笋尖矗。

峰脚横秋云,屋头笼古木。

欲变画家格,别开生面目。

策杖一行人,明告此意独。

《题董其昌天降时雨小卷》

小卷常随行笥中,希逢时雨得相同。

今朝润景当前证,始觉传神有独工。

您会说,写得似乎还行?

的确还行。

但乾隆题这类诗,是在各色名画上的。还要刻印呢。

比如下面这个帖,光是乾隆刻的印,就有起码六个。被他这么糟践掉的名画名帖,不知凡几。



比如我当乾隆近侍的话,就完全可能发生以下场景:

张佳玮低声道:“主子,陈后主爱妃张丽华的墓发将出来了,容貌绝丽,犹如生时!”

乾隆大喜,命驾前往,开棺对尸赏玩叹息,先在张丽华身上,用“乾隆鉴赏”、“乾隆御览之宝”、“宜子孙”、“养心殿鉴藏宝”刻了印。

又想了一想,便磨墨奋笔,在张丽华脸上写道:

“井下侍主诚堪怜,芳魂犹存秦淮彼边。设遇明主太平时,垂发七尺御苑间。”

意犹未尽,又在张丽华身上,自额到腹,题了“乾隆御览”四个尺许大字。刻过写罢,回头笑问张佳玮道:

“这诗典故,你晓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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