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酌山花开 苏小旗
我一饮而尽，然后它们在我柔软潮湿的心里，开始破土，抽芽，在你眼中盛放出朴素而又灿烂的山花。...
两人对酌山花开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
我高中的时候开始喝酒。那时我们四个要好的女孩经常混在一起，逢着其中一个生日，我们就会在当天中午到西关附近的“天一快餐”聚会，然后要两瓶啤酒。
我一向胆小。但至今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高中时胆子那么大，敢在上学日的中午出去喝酒，而且不止一个人喝，是四个女孩都喝。思来想去，大概那时候学校的管理真的很宽松，否则我不一定不敢这么做。当时我们所在的是全市最重点的高中，其他三个女孩均是成绩佼佼。那是1997年。
每次其实也就喝半瓶而已。但这半瓶啤酒体现在我身上，已经是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回到教室后，连平时总气我的同桌都不敢跟我说话。
我知道我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也不知道酒到底好喝在哪儿，所以记忆里醉酒的次数并不多。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大学里第一次喝白酒，一直吐到胃酸苦胆水都止不住，到医院打了止吐针。
大四吃散伙饭时，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当顶着六月的大太阳过马路走进校门，路人都诧异地看着我，因为我浑身通红，一定像是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等待淬火的铁块。回到宿舍我就吐了，我大令给我拿来盆接，我看到自己吐出的红色秽物，立刻哭了：大令，我要死了，我吐血了。我大令看了看，对我说，废物，那是你吃的西瓜。于是我放心地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到了江南以后，所有人都因为我是东北人而认为我酒量很大。其实他们都被骗了，被我假直爽的性格骗了，被我的高个子骗了，被我是东北人骗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给东北人丢了脸。但好在我为人不扭捏，喝酒不推脱，典型的有酒胆没酒量。可虽然大家佩服你的爽快，酒后的难受却只有自己知道。
某年因为在会议上做了发言受到好评，吃饭的时候去敬那一桌领导，又是老桥段：你是东北人，甚有酒量，而且要每个人敬过来。我一点也没推却，一圈下来，喝了一瓶半红酒。然后一直吐，从酒店吐到单位，从单位吐到家。回到家后，我不到三岁的小女儿一直围在我身边。
从那以后我拒绝跟领导喝酒。这不是我喜欢的方式。
即使有必要的应酬，我也会喝酒作弊，或是吐在面巾上，或是倒在地上，并且会找时机提前离席。
因为于我来说，喝酒的快乐并不是这样。
是的，自我第一次喝酒后很长时间以来我都认为喝酒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直到后来自己有了经历，有了心事，才发现，其实喝酒确实不能带来实质的开心，但却可以让人们抛却不开心，于是就假装自己真的得到了欢愉。
所以我愁苦时从不喝酒，只在真开心的时候才喝。而真正开心的喝酒方式你知道是什么吗？不是灯光下的觥筹交错，也不是月光中对影成三人。
是两个人，只有两个人。少一人太孤凄，多一人又太聒噪。
而吃什么，并不重要。一家深夜里亮灯的小饭店就好，或许位置偏僻，或许生意冷清，也或许菜式不多。这些都不重要。喝什么酒也不重要，白酒浓烈，啤酒清淡，红酒醇厚，各有各好。对方是男是女也不重要，只要感觉随意不拘束。
我也常常想象另一个场景，冬天，东北农村大雪封门，远远望去，即使在夜晚，那雪也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亮。而屋子里是热烘的，有酒，有菜，亦有两个人。矮脚桌端放在炕上，白炽灯不亮，或许有微酣的猫，也或许有贪嘴的狗。菜上仍有热气，空气中常萦酒香。
我们来谈什么呢？你给我讲了故事，是因为我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吗？可是不管是不是，我永远都听的津津有味，我知道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曾经的羞愧，困挫，沮丧失败，曾经的所爱与所失，犀利的迷幻与温柔的伤害，曾经闪亮不羁的骄傲和尴尬操蛋的向生活妥协求饶，统统都是真实的。
你笑着讲，我笑着听，酒杯频举，却只是浅酌。时间？谁去管它呢，“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江南雨后的暧昧，北方大雪后的清透，此刻都属于我们不是吗？而至于以后，如若你愿意，那就多喝一杯好了，然后装假以后，也属于我们，这样多好。
是啊，场面上的酒有什么滋味呢？太多人以灌女人酒为荣，以酒后胡话为乐。这种情况下的酒我都喝得极为谨慎，与陌生人喝酒也很谨慎，女人醉酒要么失态，要么失身，哪种都不是我想要的，而太多有德的男人酒后都会失德，更何况那些无德的男人呢？
但两个人的酒不会。女人与女人饮酒，是甜蜜的相伴，男人与男人饮酒，是坦荡的相知，男人与女人饮酒，是世间最迷离的呼之欲出的爱意。这样的对饮，节奏可控，有细水长流的悠然从容，也有“放胆文章拼命酒”的豪气不羁，只要你愿意，哪一种都好，不是吗？
那么我呢，菜吃的少，然而酒喝的也不多，脸上燥热，开始红得像粉色的桃子，然后红得像苹果，但我一直是笑着。你呢，必须是要比我喝得多才有意思，因为这样，当你看到我不知不觉把腿拿到凳子上才不会指责我，看到我把通红的脸蛋埋在双膝中才不会笑话我。
而当我开始自己要酒喝时，就说明已经快到临界点了，那我们就需要放慢一点速度，醉酒并不可怕，呕吐才难受啊，更何况，其实我忘记了告诉你，即使喝得再多，即使吐得七荤八素，我也不会醉，虽然走路飘然，眼波流转，笑意灿然，头脑也是清醒不浊。
那么，只需要七分醉，虽然说花半开酒半醉才最美，但清醒时愁苦，半醉时朦胧，全醉时难受，只有七分醉才是真快乐。而从举杯到这七分醉，却用了我们整个黄昏，和已经走过的小半生。
可是这心啊，却如四月份复苏蠢动的土地，开始柔软，开始潮湿。
是的，所以只有两个人。吃什么不重要，在哪里不重要。冬日夜晚，江南雨后的暧昧，北方雪后的通透，都在半举的酒杯里，我一饮而尽，然后它们在我柔软潮湿的心里，开始破土，抽芽，在你眼中盛放出朴素而又灿烂的山花。
我一向胆小。但至今也想不起来为什么高中时胆子那么大，敢在上学日的中午出去喝酒，而且不止一个人喝，是四个女孩都喝。思来想去，大概那时候学校的管理真的很宽松，否则我不一定不敢这么做。当时我们所在的是全市最重点的高中，其他三个女孩均是成绩佼佼。那是1997年。
每次其实也就喝半瓶而已。但这半瓶啤酒体现在我身上，已经是满脸通红，浑身酒气，回到教室后，连平时总气我的同桌都不敢跟我说话。
我知道我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也不知道酒到底好喝在哪儿，所以记忆里醉酒的次数并不多。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大学里第一次喝白酒，一直吐到胃酸苦胆水都止不住，到医院打了止吐针。
大四吃散伙饭时，我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当顶着六月的大太阳过马路走进校门，路人都诧异地看着我，因为我浑身通红，一定像是刚从炉子里拿出来的等待淬火的铁块。回到宿舍我就吐了，我大令给我拿来盆接，我看到自己吐出的红色秽物，立刻哭了：大令，我要死了，我吐血了。我大令看了看，对我说，废物，那是你吃的西瓜。于是我放心地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到了江南以后，所有人都因为我是东北人而认为我酒量很大。其实他们都被骗了，被我假直爽的性格骗了，被我的高个子骗了，被我是东北人骗了。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给东北人丢了脸。但好在我为人不扭捏，喝酒不推脱，典型的有酒胆没酒量。可虽然大家佩服你的爽快，酒后的难受却只有自己知道。
某年因为在会议上做了发言受到好评，吃饭的时候去敬那一桌领导，又是老桥段：你是东北人，甚有酒量，而且要每个人敬过来。我一点也没推却，一圈下来，喝了一瓶半红酒。然后一直吐，从酒店吐到单位，从单位吐到家。回到家后，我不到三岁的小女儿一直围在我身边。
从那以后我拒绝跟领导喝酒。这不是我喜欢的方式。
即使有必要的应酬，我也会喝酒作弊，或是吐在面巾上，或是倒在地上，并且会找时机提前离席。
因为于我来说，喝酒的快乐并不是这样。
是的，自我第一次喝酒后很长时间以来我都认为喝酒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直到后来自己有了经历，有了心事，才发现，其实喝酒确实不能带来实质的开心，但却可以让人们抛却不开心，于是就假装自己真的得到了欢愉。
所以我愁苦时从不喝酒，只在真开心的时候才喝。而真正开心的喝酒方式你知道是什么吗？不是灯光下的觥筹交错，也不是月光中对影成三人。
是两个人，只有两个人。少一人太孤凄，多一人又太聒噪。
而吃什么，并不重要。一家深夜里亮灯的小饭店就好，或许位置偏僻，或许生意冷清，也或许菜式不多。这些都不重要。喝什么酒也不重要，白酒浓烈，啤酒清淡，红酒醇厚，各有各好。对方是男是女也不重要，只要感觉随意不拘束。
我也常常想象另一个场景，冬天，东北农村大雪封门，远远望去，即使在夜晚，那雪也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亮。而屋子里是热烘的，有酒，有菜，亦有两个人。矮脚桌端放在炕上，白炽灯不亮，或许有微酣的猫，也或许有贪嘴的狗。菜上仍有热气，空气中常萦酒香。
我们来谈什么呢？你给我讲了故事，是因为我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吗？可是不管是不是，我永远都听的津津有味，我知道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曾经的羞愧，困挫，沮丧失败，曾经的所爱与所失，犀利的迷幻与温柔的伤害，曾经闪亮不羁的骄傲和尴尬操蛋的向生活妥协求饶，统统都是真实的。
你笑着讲，我笑着听，酒杯频举，却只是浅酌。时间？谁去管它呢，“草草杯盘共笑语，昏昏灯火话平生”，江南雨后的暧昧，北方大雪后的清透，此刻都属于我们不是吗？而至于以后，如若你愿意，那就多喝一杯好了，然后装假以后，也属于我们，这样多好。
是啊，场面上的酒有什么滋味呢？太多人以灌女人酒为荣，以酒后胡话为乐。这种情况下的酒我都喝得极为谨慎，与陌生人喝酒也很谨慎，女人醉酒要么失态，要么失身，哪种都不是我想要的，而太多有德的男人酒后都会失德，更何况那些无德的男人呢？
但两个人的酒不会。女人与女人饮酒，是甜蜜的相伴，男人与男人饮酒，是坦荡的相知，男人与女人饮酒，是世间最迷离的呼之欲出的爱意。这样的对饮，节奏可控，有细水长流的悠然从容，也有“放胆文章拼命酒”的豪气不羁，只要你愿意，哪一种都好，不是吗？
那么我呢，菜吃的少，然而酒喝的也不多，脸上燥热，开始红得像粉色的桃子，然后红得像苹果，但我一直是笑着。你呢，必须是要比我喝得多才有意思，因为这样，当你看到我不知不觉把腿拿到凳子上才不会指责我，看到我把通红的脸蛋埋在双膝中才不会笑话我。
而当我开始自己要酒喝时，就说明已经快到临界点了，那我们就需要放慢一点速度，醉酒并不可怕，呕吐才难受啊，更何况，其实我忘记了告诉你，即使喝得再多，即使吐得七荤八素，我也不会醉，虽然走路飘然，眼波流转，笑意灿然，头脑也是清醒不浊。
那么，只需要七分醉，虽然说花半开酒半醉才最美，但清醒时愁苦，半醉时朦胧，全醉时难受，只有七分醉才是真快乐。而从举杯到这七分醉，却用了我们整个黄昏，和已经走过的小半生。
可是这心啊，却如四月份复苏蠢动的土地，开始柔软，开始潮湿。
是的，所以只有两个人。吃什么不重要，在哪里不重要。冬日夜晚，江南雨后的暧昧，北方雪后的通透，都在半举的酒杯里，我一饮而尽，然后它们在我柔软潮湿的心里，开始破土，抽芽，在你眼中盛放出朴素而又灿烂的山花。
作者简介：苏小旗，自媒体人，东北女子客居江南，凭心生活，听心写字，喜欢一切需要花费时间打磨的东西，是为情意。笃信“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愿喜欢。
微信号：huanyan-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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