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诉心声 孙清磊：你值得我每次温柔地等待

只愿每次温柔地等待都能换来被温柔地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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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磊：1990年生，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2009级临床医学五年制毕业，现为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2014级“临住”眼科学研究生，研二在读学生，仁济医院团委委员。曾担任第五期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实验项目组长，先后荣获上海市优秀毕业生、2014年上海交通大学“感动交大”人物提名奖、上海交通大学优秀团干部奖、三好学生等荣誉。还记得小的时候，家门口那家小笼包子店是我的最爱。从上小学起那个放学后随意的停歇，到后来每次不管多久都要在门口排上长长的队，只为等待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出炉，心满意足地带回家，它几乎陪伴着我成长的每一个故事。随着我逐渐长大，回奶奶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这小笼包也越吃越少，从小学时差三岔五的吃，到中学时一个礼拜至少吃一次，再到高中时一两个月吃一次，最后大学时只能偶尔放暑假寒假的时候回来吃一次。

变了的是小笼包从两块钱一笼涨到了五块钱一笼，不变的是那一口汤包里满满的幸福；变了的是我吃小笼包的频率，不变的是家门口那家小店蜿蜒曲折的队伍；变了的是我回家的次数，不变的是奶奶每次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排在长长的队尾，为我带回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我每次都说：“奶奶呀，我每次回来看您就不用您去买小笼啦，我自己就可以去，那个队伍那么长，把您累着了我怎么忍心呀。”

奶奶这个时候总是摸着我的头说：“囡囡啊，趁热吃，你呀，值得我每次开心地等待。”

后来，奶奶与世长辞了，那家小笼包子店几经周折也搬走了，那天夜里，我仿佛看见两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

高考后，我如愿考上了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成为了一名医学生。在这里，吃饭可能要等，洗澡可能要等，自习可能要等，唯有一位老师，不管我何时到来，刮风下雨，他永远在那里静静的等待，身体力行地为我讲解每一个知识，他就是我的大体老师。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我的大体老师是一位瘦瘦的、矮矮的老爷爷，可能是由于双下肢瘫痪导致的双腿肌肉萎缩，显得他更加的瘦小。在大体老师们与我们见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嫌弃那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和那丑陋的皮囊，有的只是对他们无比的尊敬。他们愿意在我们面前毫无保留地授予我们知识，他们愿意在课上让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笨手笨脚地操作，他们愿意陪我们在考试前复习到每一个深夜。三分钟的寂静是我们与他们心灵上的对话：

大体老师，您久等了，我来向您请教。

来了就好，你值得我每次安静地等待。现在读了研究生，在临床上跟着导师一起抄方，手术。我会发现，医院里医生对病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等我一下。”熟不知那个病人可能已经为了挂上这个专家号早上五点不到就起床了；熟不知那个病人可能已经在诊室外探进头张望了不下十次；殊不知那个病人可能在挂号的地方，付费的地方，做检查的地方，拿药的地方排了一次又一次的队伍，结果换来的还是你的那句“你等我一下”。

这“一下”究竟还有多久？这“一下”究竟还有几次？

我知道中国的每个医生从小医生到大专家都忙得不可开交，我连喝口水，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让你等一下又怎么了？面对这样两难的等待，我一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直到那一次，我找到了答案。

那天依旧是一个繁忙的日子，上午的专家门诊号已经挂到了一百开外，门口走廊里的病人拥挤得仿佛是春运时的地铁车厢，而诊室里此起披伏的声音也宛如置身一个闹市，真恨不得自己像哪吒般有三头六臂或者如孙悟空般七十二变。

“小医生啊，我问你个事儿啊……”

“老奶奶，你等我一下好么？”

“哦……”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时针已经从八指向了十。

“小医生啊，我就问一件事。”

“诶，好的，您说。”

“我那个……”

“诶，那个病人！XXX！你还有两个检查没有做，赶紧去1007做检查，我们明天就要给你安排手术了。老奶奶啊，您稍微再等我一下啊。”

“好吧……”

分针滴答滴答的一路小跑，转眼已经跑了两圈。都已经十二点半了，总算把病人都处理完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一口水没喝，嗓子都哑了，刚坐下休息一会儿，想着下午马上就要开诊了，得抓紧时间吃一下饭。

“小医生啊，你现在有时间了么？”

“有，老奶奶，您说。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啊，我这个眼睛有一只最近看不清楚了，该怎么办啊？”

“老奶奶，您挂了几号呀？”

“我，我还没有挂号啊，我不知道这个毛病是不是要来看啊，就是先问一下。”

“这样啊，老奶奶，你看不清东西需要做检查，给我们主任看的，有问题的话需要给您开药，或者做手术的，您先去挂一个下午的号，好不好？”

“哦，这样啊，你现在有时间么？”

“您等我吃一个饭好不好呀？正好您去挂一个号，然后做检查，做完检查回来呀，我们就让主任给您看病好不好？”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挂号啊。小伙子啊，我看你给病人看病的时候特别耐心，特别是我们这种年纪大的，记不住事儿。我看你呀，总是很礼貌很耐心的反复和他们讲，还让他们自己重复一遍，有时候还帮他们写在纸上，交待放心了才让他们走。你以后一定是个负责人的好医生啊，所以我就等着你，你值得我耐心地等待。”

老奶奶这时候从包里慢吞吞地拿出一个青团，对我说：“我知道你上午辛苦了，还没吃饭吧，饿了吧？我今天早上出门带了两个青团当早饭的，还有一个没吃，就给你了吧。”

当我看到老奶奶慈祥的面容和手上那个绿油油的青团时，突然记忆开始闪回，我的眼前瞬间模糊，我好像看到是我奶奶带着那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在诊室门口等着我一般。我一时语塞，僵硬的双手停在半空中，回想自己刚才的那些恼人的“等一下”，即使再怎么有礼貌，对于这样一位老人家，自己又有何等的理由！

老奶奶把青团硬塞到我的白大褂口袋里，一脸的心疼。而我则陪着她一路走到挂号处，帮她挂了号，然后又搀扶着她回到候诊大厅里，耐心的告诉她让她在这里等下午门诊开诊，到时候我一定给您好好的解释您的问题。然后，我把口袋里那个青团给老奶奶，让她赶紧吃了，别到时候低血糖了，便转身离开。

下午的门诊依旧是那么忙碌，我恨不得自己能变出个分身全程陪伴老奶奶看病。看着她一个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挪动着步子，我的心也一直揪着。最后，老奶奶被确诊是白内障，需要手术治疗。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比以往任何一遍都耐心地给这位老奶奶解释她的情况和手术的相关问题。等到老奶奶把最后一项术前检查做完回来已经五点半了，我此时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的病人在诊室门口探头张望着，一看到她的身影就急急忙忙把她扶过来，交待最后的相关事宜。

“……老奶奶啊，刚才和你说的那些事您都清楚了嘛？需要做些什么，有什么要注意的？还有什么问题您尽管和我说，我再和您解释。”

“不用啦，我清楚啦，谢谢你啊。你看啊，都已经这么晚了，耽误你下班啦。”

“没事儿，应该的！”我微笑的和她说：“您呐，值得我每次温柔地等待！”

而我们总是抱怨学医的生涯太苦太长，五年本科，三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规培，三年专培……

不过，至少此刻的我，宁愿作为一个学徒贪婪地汲取知识和技术，使自己变得更强大更专业，识得人间真情，看遍人性的光辉与黯淡。

然后，温柔地等待每一个寻求帮助的人，让每一个人都值得自己地等待。

医生，这个职业，值得我每次温柔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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