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鲁伯诗歌

 

捷克医学家诗人米洛斯拉夫·赫鲁伯(MiroslavHolub,1923.9.13-1998.7.14)捷克著名诗人、作家,同时他是布拉格医学院一位著名的免疫学专家。...







捷克医学家诗人米洛斯拉夫·赫鲁伯(Miroslav Holub,1923.9.13-1998.7.14) 捷克著名诗人、作家,同时他是布拉格医学院一位著名的免疫学专家。1923年,他出生于捷克西波西米亚(Western Bohemia)的普勒扎(Plzen),父亲是一名律师,母亲是一名中学的德文和法文教师,从小赫鲁伯就深深地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在二战结束之后,也就是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写作,并同时在医学上有所建树。

在他人生的最后30年里,他在诗歌领域和医学领域同时获得了很高的成就。他成为一位世界范围内享有声誉的免疫学专家,1967年,他的第一本英文诗集出版,从此他的诗作引起了世界的好奇,在大西洋两岸颇有反响,曾经获得意大利费拉亚诺(Flaian o)诗歌奖(中国诗人杨炼曾经在1999年获得该奖项)。

赫鲁伯一生发表超过140篇科学论文,出版3本科学专著,出版了14本诗集,5本散文集。在西方,他和以色列诗人阿米亥(Yehuda Amichai,1924-2000)、波兰诗人赫伯特(Zbigniew Herbert,1924-)并称“二十世纪后半叶最具影响力的三大诗人”。曾经一段时期,因为受到政治迫害,他的随笔只能匿名在国内报刊上发表,不过即便这样,他独特的风格还是被细心的读者辨认了出来。



母蝇(崔卫平译)

她坐在一株柳树上

望着

克雷西战场,

那些喊叫

喘息,

呻吟,

沉闷的脚步声和倒塌的轰鸣。

在法国骑兵

第十四次猛攻期间

她和一只来自凡汀康特的

棕色眼睛的公蝇

交配。

她搓着所有的腿

当她坐在一匹剖了膛的马身上

沉思

苍蝇的不朽

她稳稳地落在

克莱弗公爵

青灰色的舌头上。

当沉默降临

只有腐朽的沙沙声

轻轻地围绕那些尸体

仅仅是

手臂和腿

轻轻地围绕那些尸体

仅仅是

手臂和腿

仍然在树下痉挛

她开始将她的卵

产在约翰·乌尔

皇家建筑师

仅存的一只眼里

就这样

后来她被一只蜥蜴吃掉

逃离了

埃特雷的那场大火

(崔卫平译)

夜间的死亡

遥远地,遥远地

她吐出最后的词在天花板上飘浮

像云层。

餐具柜哭泣。

围裙在颤抖

像覆盖着一个深渊。

最终。年幼的孩子们都上床了。

然而到了午夜

死去的女人站起来

吹灭尚在燃烧的蜡烛(浪费它们是一种遗憾)

飞快地补完最后一只袜子,

在棕黄色锡皮罐里

找出她的五十五个硬币

把它们放在桌子上,

找出失落在碗橱后面的剪刀,

找出一只手套

它们是在一年前丢失,

检查房间所有的门把手,

将它们拧紧

喝完她的咖啡

然后再躺下。

早晨他们将她弄走。

将她焚烧。

那些灰粗糙得

像煤灰。

(崔卫平译)

魔术师齐托

为使他的陛下开心他允诺将水变成酒

青蛙变成男仆。甲虫变成管家。用一只耗子

做一个大臣。他弯下腰,指尖上长出漂亮姑娘,

一只会说话的鸟儿坐在他的肩膀上。

如此这般。

弄出一些别的东西吧,他的陛下要求道。

弄出一粒黑色的星星。他奉命。

弄出干燥的水。他照办。

弄出一条稻草镶边的河流。他执行。

如此这般。

接着走上来一位学生请求道:从无中

弄出大于一的东西来。

齐托的脸色变得惨白:非常遗憾。无

介于加一和减一之间。对此你无所作为。

他离开了宏伟的皇宫。飞快地穿过群臣

回家,回到一枚坚果之中。

(崔卫平译)

拿破仑

孩子们,波拿巴·拿破仑

是什么时候

出生的?教师问道。

一千年前,孩子们说。

一百年前,孩子们说。

没有人知道。

孩子们,波拿巴·拿破仑

这一生

做了些什么?教师问道。

他赢得了一场战争,孩子们说。

他输了一场战争,孩子们说。

没有人知道。

我们的卖肉人曾经有一条狗,

弗兰克说,

它的名字叫拿破仑,

卖肉人经常打它,

那只狗

一年前

死于饥饿。

此刻所有的孩子都感到悲哀

为拿破仑。

(崔卫平译)

森林

在那些原始的岩石之中

鸟的精魂

啄开坚固的种子

雕像般的树

伸出黑色的手臂

威胁云层。

突然

响起一声巨雷,

好像历史

被连根拔起,

青草竖立

巨石抖动

大地的表面裂开

那儿长出

一朵蘑菇

像生命本身那样广大

充满上万个细胞

像生命本身那样辽阔

永恒,

湿漉漉地,

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

和最后一次。

(崔卫平译)

课堂

一棵树进来鞠了一躬说:

我是一棵树。

一粒从天空撕下的黑色影子说:

我是一只鸟。

降落在一只蜘蛛网上

像爱的某种东西

走上前来

并且说

我是沉默

但是在黑板上纵横着

一头民族的、民主的马

穿着背心

它重复着

在它每扇耳朵上刺着

再三地刺着

我是历史的动力

并且

我们全都

热爱

进步



勇气



战士的愤怒

在教室门的下方

叮咚响着

一条血腥的小溪

从那里开始

对于无辜者的

大屠杀

(崔卫平译)

发明

穿宽大白袍的聪明人站起来

在节日里,历数他们的劳作

国王贝洛斯听着呢。

噢,伟大的国王,第一人说,我为御座发明了

一双翅膀。您将在天空实行统治。——

接着有人欢呼,有人喝彩,这个人应得到

丰厚的回报。

噢,伟大的国王,第二人说,我制作了一架

自动飞龙。它将自动地将您的敌人打败。——

接着有人欢呼,有人喝彩,这个人应得到

丰厚的回报。

噢,伟大的国王,第三人说,我创造了

恶梦驱逐器。现在没有东西能干扰陛下的睡眠。

接着有人欢呼,有人喝彩,这个人应得到

丰厚的回报。

但只有第四人说,今年持续的失败

拖住了我的脚步。全盘皆输。我经手的每件事

都不成样子。——接着是可怕的沉默

聪明的国王贝落斯也一声不响。

后来弄清楚第四个人

是阿基米德。

(崔卫平译)

对于洪水的简短沉思

我们从小就相信

当一场洪水出现时

水流将越过所有界线,

覆盖树林和溪流,小丘和大山,

移动暂时的和永久的居所。

因此

男人和女人,受尊敬的白发老翁

婴儿和少年,田野里森林中的野兽

旅鼠以及矮树妖

在最后的岩石上撞成一团

在钢铁般的波浪中沉没。

只有某种形式的方舟……只有

阿拉拉特的某种形式……谁知道?

关于洪水起因的传说奇怪地

离谱。历史是一种沉默

建立在坏的记忆上。

这种性质的洪水竟然被轻描淡写。

一场真正的洪水

看上去更像一个泥潭

像附近的一片沼泽

像一只充满肥皂泡的洗衣盆

像沉默

像什么也没有。

一场真正的洪水是从

我们的嘴巴冒出许多水泡

我们认为它们是



(崔卫平译)

杀死阿基米德的下士

他轻轻一捋

杀死了圆,正切

和横切之点

以至无穷

为逃脱

四等分的刑罚

他禁止数目

从三往上走

今天在锡拉库萨

他领导着一支哲学家的学派

蹲在他的戟上

为另外一个千年

并写道:

一二

一二

一二

一二

(崔卫平译)

在奥尔什丁的犹太人公墓

卡夫卡墓,四月,有阳光的季节

掩映在槭树丛深处

一些被遗忘的石头

像撒落的词。

如此紧密的孤独

比得由石头砌成。

大门口那位上了年纪的人。

一个格里高尔·萨姆沙

他没有变形,

眯着眼

在直射阳光中,

回答每一个问题:

抱歉,我不知道。

我不是布拉格人。

(崔卫平译)

纽约地下铁

这天黄昏 刘易士·霍华德先生

住址不详 疲倦又沮丧

穿一件灰大衣载一顶竭色小帽

决定要搭「布城」甘纳西线

在第八街最后一站 遇到

一位老兄  一袭灰衣一顶竭帽

满脸  沮丧又疲倦,尤如

刘易士?霍华德先生的尊容

就在月台出入  十字转栏旁

站着位仁兄  穿一件灰外套,沮丧

的面色  亦如刘易士

霍华德  并且木然呆视

从骯脏的阶梯上  走下来

一位竭帽老兄  疲倦又沮丧

带着一付其实就是刘易士·霍华德的面容

接着  穿过磨损的木十字转栏入口

来了位妇人  疲倦又沮丧

住址不明  一个手提包一顶

竭小帽  面貌正如同

所有的人,亦正如刘易士·霍华德,而且

彼此的脚步  充满紧张的脚步声

与乎昏暗的灯光  乃是来自

刘易士?霍华德,来自  此一住址不详

与乎  彼一住址不详  接着

木十字栏又转动  拍搭好象一个脑袋

丢进菜蓝子,又或  在旋转栏后面

还可以看见  一个性别不明以及

住址不详  需不甚而完全如同

刘易士,霍华德  脚步  清晰可闻

脑袋  旋转门  昏灯以及走道

统统吸进 第八街 第八街 那块站牌

锵零空隆越来越间

而当列车离站的时候  一阵旋风

把一张报纸  翻到那篇

报导一位住址

不详  浮肿  身份不明的

仁兄  穿一件灰大衣戴一顶竭小帽

既疲倦又沮丧

(商禽译)

心脏

按说 心脏本是一块

肌肉 强劲而椭圆

其中 装满 欲望

倘若 你曾经画过

你就该知道 它又是

一颗星 光芒四射

有时飘忽 闪烁

仿佛夜里的游魂

有时咚咚 震耳

好似击鼓的雷神

时而方正

如设计师的梦

时而胖圆

就像篮网中的球

有时细若游丝

有时万里奔腾

在它的内里 祇有

河一条

线一根

经常鱼一尾 不红

也不金

多半灰灰小小

长于妒忌

大多是隐隐约约

看不分明

倘若 你曾经画过

你就该知道

取下你的眼镜

扔掉你的铅笔

撕毁你的图纸

出去

散一趟

长长的步

(商禽译)

火的发现

他去

他拾起

把它装进

一个硅杯里

载着海棉手套

在不太浓厚的黑暗里

他要向他们展示

紫蓝色

跃动的

火焰

糟糕的是       原来

它根本没有点燃    第一块牛排

香气犹未四溢

第一个叛徒的脚

宙斯什么话也没说   已开始冒烟

而海娜

倒是真的喜欢它

至于普罗米修斯

他又回去

他想用瓦斯喷焰器

祇有镣和铐

长在他脚上

他腕上

祇有一只鹰

盘旋他斑白的头顶上

啄了

又啄

(商禽译)

(载于《诗歌月刊》2009.8 唐浩译)



去吧,打开门。

或许外面

有一棵树,或者一根木头,

一个花园,

或者一个有魔力的城市。

去吧,打开门。

或许一只狗正在四处翻寻。

或许你将会看见一张脸,

或者一只眼睛,

或者一幅美景的

照片。

去吧,打开门。

如果有一阵雾

它将是清晰的。

去吧,打开门。

即使只有

滴答的黑暗,

即使只有

空洞的风,

即使只有空无,

去吧,打开门。

至少将有一股气流。

黑猫

夜晚,外面

像一本没有文字的书。

永恒的黑暗

透过城市的滤网滴向星星。

我对她说

不要去

你只会被捕获

被蛊惑

将遭受无益的痛苦。

我对她说

不要去

为什么想要

虚无呢?

可一扇窗子敞开着

她去了,

一只黑猫进入一个黑色的夜晚,

她溶解了,

一只黑猫在这黑色的夜晚里,

她只是溶解了

永远也没有人会再次见到她。

就连她自己也不会。

可有时你能

听见她,

在安静的时候

有一股来自北方的风

而你在专心地听着

你的自我。

母蝇

她坐在一株柳树上

观望着

部分的克雷西战场

那些尖叫,

那些呻吟,

那些哀号,

沉闷的践踏和倒塌。

在法国骑兵

第十四次猛攻期间

她和一只来自凡汀康特的

有着棕色眼睛的公蝇

交配。

她搓着她所有的腿

坐在一只剖了膛的马身上

沉思着

苍蝇的不朽。

她稳稳地落在

克莱弗公爵

青蓝色的舌头上。

当寂静降临

腐败的沙沙声

轻轻地环绕着尸体

仅仅有

几条胳膊和腿

在树下抽搐,

她开始把她的卵

产在皇家军械师

约翰·乌尔的

那只仅存的眼睛上。

就这样——

她被一只雨燕吃掉了

那雨燕

刚从埃特雷的大火中逃离。

在显微镜里

那里也是被遗弃的、月亮的、

梦想的场景。

那里也是群众,

土地上的农夫

和细胞,战士

为了一首歌而献出生命。

那里也是墓地、

名声和积雪。

我听见喃喃的低语,

那无边的土地的反抗。

一个男孩的头脑

在它的里面有一艘太空船

和一项计划

为了弄死钢琴课



诺亚方舟

应该是最初的那只



一只全新的鸟

一只全新的野兔

一只全新的大黄蜂

有一条

向上的河流

有一张乘法口诀表

有反物质

而它恰恰不能被平衡

我相信

那惟一不能被平衡的东西

是一颗头脑

在一个有头脑的人

如此之多的环境里

就会有大量的承诺。

知识的总和

一条巨大的棕白的公牛

摇摆于铁链

用它的后腿从它的洞穴里

撕破它下垂的

在痉挛中收缩的胃

用它颤搐的嘴唇拖曳过地面

慢慢地杀死

在一条漏水的水沟里

那里,某人的指甲

总是在四处摸索

想发现

B-葡萄糖苷酸酶的性质

拉布雷阿

在那柏油坑里

穿过岁月

翻腾着枯骨

来自一千六百条狼,

二十条乳齿象

和一个印第安女孩

某人杀死了她

并投进

这时间的黑色泡沫。

从此,存在于

历史的液态磁铁里

那死亡的头痛欲裂的渴望,

脱落的牙齿,

令乳齿象的躯干和鸟鸣声

深深惊骇。

那天

她跋涉过草地,

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在等待着她。

星期天

马拉松队员接近拐弯处:

星期天,那个唱着悲歌的

紧挨着铁路桥

和云朵的日子。

你的目光,朝着最高处——

不用肉体去言说

就如同脚不点地地去奔跑。

三十年前

一辆货运列车经过,敞开的车厢里

载着侧面像,

从恐怖的黑纸上

砍下来的头和肩,

这些人爱着某人,

可火车在每个星期天

空空地回来,只有

几枚发夹

和几块木炭

在车厢的地板上……

我们知道如何去触摸地面,

我们知道如何不去触摸地面。

剩下的就是去相信

在马拉松的终点线上,

在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之间

在震耳欲聋的云朵和敞开的、

空空的车厢里

在铁路桥上。

拿破仑

老师问,孩子们,

拿破仑是什么时候

出生的?

一千年以前,孩子们说。

一百年以前,孩子们说。

去年,孩子们说。

没有人知道。

老师问,孩子们,

拿破仑是

干什么的?

赢了一场战争,孩子们说。

输了一场战争,孩子们说。

没有人知道。

我们的屠夫有一条狗

名叫拿破仑,

弗朗蒂斯科说。

屠夫过去常常打它,而狗

一年前死于

饥饿。

此刻,所有的孩子都为拿破仑

感到难过。

骨头

我们躺在

无用的骨头旁边,

爬行动物的肋骨,

猫的颚骨,

风暴的髋骨,

命运的如愿骨。

为支撑人类生长着的

头颅

我们寻找

一根将会

笔直地挺立的

脊椎骨。

最早的天使

最早的天使是黑黝黝的,屈背的、

多毛的,有着倾斜的前额

和有冠毛的头骨,

双手过膝。在双翼的位置

她们有两把皮制的降落伞,

一种黑色的飞速的松鼠

在猛烈的风中。

完全是可信赖的,

她们能实现异乎寻常的奇迹。

能变形。把泥巴

变成泥鱼。

一匹摇摆的木马

可膨胀成天堂般的尺寸,

在室温下进行原子聚变,

把真实的情况反映给观众,

激动人心的意识,

创造着死亡的威权。

她们努力工作。

她们修补坟墓。

她们在黑水里游泳。

她们挤在输卵管里。

她们躲在门的后面。

她们等着。

她们徒劳地等着。

狂暴

最后的时刻

有一种真正的狂暴,

顿足的兽群

带着飓风的热切,

带着暴风雨的律动,

和命运的蛮力,

当道路升起

朝着覆有绒毛的天花板,

当那些更强壮的人

逼近鞭子们

残酷的雷霆,当巫毒崇拜者

跌回永久的黑暗,

最后的时刻

骑兵冲过

敌人防线的整个区域

进入生与死的缝隙,

甚至没有一滴悲惨之泪

滴下,

最后的时刻

某些事物真正地赢了

而其他的变成了肥料

那是发生在精子前往

输卵管的

路途之中的时候。

这是“活着还是不活”。

自从我们带着变软了的骨头的困窘,

带着雨中的、山一样壮而残暴的男人

渴望的审慎

蹒跚着绕行的那个时候起;

我们一直在希望那时光流逝的灵魂,

隐秘的

婚姻问题

以及稳定家庭的形而上学

逆着

每一个一团糟的细胞里的三磷酸腺苷

像一颗星星爆发

在一间鸡舍里。

……

玻璃

李白是玻璃。

康德是玻璃。

我们打量着自己像透明的

海葵

我们看到跳动的

黑紫色的心,

我们看见灰色的肺,翅翼

升起又落下,

我们看见思想的

环节虫

在帽子下噬咬。

林奈是玻璃。

莫扎特是玻璃。

弗朗茨·约瑟夫是玻璃。

在透明的腹部

我们看到管状的月亮,

而在水晶般的嘴巴后面

是被吞咽的文字。

一个囚犯是玻璃,

一个警察是玻璃,

六十块玻璃的机器人

居住在城堡里。

在被吞咽的文字后面

我们看见不停地发出

音乐之声的玻璃羊毛。

只有死者

从内面曳动

门帘。

死者

在第三次手术之后,他的心脏

像一颗古老的狂欢节的靶心被刺穿,

他在床上苏醒过来

并开口说:我现在很棒,

强健得如一把小提琴。顺便请问

你是否曾见过交配的马群?

那天晚上他死了。

而另一个人老拖着,度过了八个乏味的春秋

像酸涩溪流里的一株河草,

从墓地的围墙之上探出了他串在烤肉扦上的苍白面容。

直到那张脸最后消逝。

别无二致,死亡天使

只是十分简单地抬起他的平头钉木鞋

踏入了他们的延髓末端。

我知道他们同样死去了。

但我不相信他们死于

同样的方式。

颂词

——献给斯大林

一点点血,或多或少啦,他说,

他高大威猛,太威猛了,

这肯定是他的癖好,

一点点血啦,他说,然后去洗他的手,

这当然是洗不掉的,

但他不知道,因为他太威猛了,

他精通肘击,然后拳打脚踢,

他讲话时,已经嚼烂了别人的话,

可见的电波惊呆了,而晶体管

蚁群般穿过他的耳朵

一点点血啦,这男人说,然后

他的话立刻成了全体的思想,

这就是他,那个征服迦太基的人,

干净得像无名战役的地图

干净得像土狼的解剖标本,

干净得像枪杆子的良心,

干净得像屠宰场的手,

干净得像蚂蚁之王,

纯洁得像成吉思汗的精液,

干净得像炭疽热的孢子

干净得像死后赤条条,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止血栓向他俯首听命,

然后,只有一点点血

在地上

流淌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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