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ORYOF KID｜这世上有没有鬼？

‍‍阿狸问隔壁的叔叔世界上有没有鬼？“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为什么呢？”“比如走夜路，我们总期望没有的。如果有一天亲人不在了，我们却期望有的。”—阿狸之呓语...

“这世上有没有鬼？”

在我很小的时候这个念头就一直困扰着我，让我疑惑。以致于即使小时候的我很胆小，也热衷于和小伙伴们围在一起讲鬼故事，虽然总是吓的呱呱叫，既怕得不行又痒痒得想听。其实对鬼神之说我是将信将疑的，全当听故事乐呵乐呵就过了。但我身边的小伙伴总是能真真切切得给你讲他们亲身经历的“撞鬼事件”。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么？我不知道，只是每次小伙伴在神秘兮兮地大讲撞鬼经历时，我也搀和着真实地编了几个“亲身经历”的“鬼事件”——可能那只是做梦或电视上来的。我想小伙伴们的也差不多这样来吧！

之后，我常听到大人们也头头是道地讲述他们亲历的“撞鬼事件”。阿爸和阿嬷他们也把诸如此类的事讲得就是真的，听得多了，我不由地怀疑，也许这世上，可能有鬼。

或许是生活在小城乡县里，从小可以去冒险的地方有很多，确实是不胜刺激，那些废弃的小土屋、破旧的祠堂、暗窄的巷弄，四下无人的寂静田野，满是墓碑的后山腰，都是与小伙伴练胆的好地方。

我的试胆冒险应该是从父母把我硬塞进了小学一年级的班开始的，那时候我爸妈在家教我们仨小孩读书认字，以致于我和我妹是直接从一年级第二学期开始去读书的，而且是在别家的孩子开学很久后才去报名。那时候的我特别怕生，特别胆小，还因为插班的原因，一开始成绩很差，教我们数学的刚好是我们同祠堂的一个叔叔，特别凶，学生成绩不好就会被罚站挨打，是的，小学一年级只有几门学科，我没一样学得好，可能是因为他是我叔叔，对我特别严厉，我经常被他用教鞭打，罚站，捏我脸，在我那么小的年纪，他的存在就是堪比阎罗王了。

可就算有这么个阎罗王般存在的老师，我仍旧对鬼怪之类特别感兴趣，课上放空的时候，课间休息的时候，放学的时候，我听来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比如说，我们的小学以前是日本军驻扎的地方，学校里的那棵老树有很多曾被日本鬼子残害，尸体被吊在上面的人，老一辈的人也常说我们的小学很不干净，死过太多人，害我每次晚上回家从学校经过都仿佛能看到满树都是影影绰绰的吊尸。然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那个可恶的叔叔简直就是比鬼神还恐怖的存在。因此，无论多胆小多怕我还是对鬼怪出乎意料的入迷，经常放学后和和小伙伴约定，大晚上在村口的妈祖宫一群人围着讲鬼故事，妈祖宫往后就是静寂的田野，再往后就是后山，有一片坟地。但我那时想，这才是我上学的全部意义吧。

后来，鬼故事大家讲得多听得多就觉得不好玩了，于是我们都决定找个地方去冒险，那个时候刚好是小学二年级的夏天，很晒。有一天下课之后，小伙伴问我要不要去探险，去的话大家放学在校门口集合，我说好。但又因为胆小心慌，我便怂恿我妹妹也去了。放学后有挺多小伙伴一起，他们手里还拿着一根竹竿，我问他们去哪儿，有一个兔唇的男孩儿说去后山水池，他爸养鱼的地方，听完我就胆怯了，我阿嬤曾经说过那个水池有水鬼，会吃人。我踌躇了一下，抬头看看天，鸟在低飞，不知要飞到哪里去。最终我抵不住好奇心，还是跟着他们走了。

那时的天，阴得像鬼片里老人的脸，我们一群人都屁颠屁颠地往后山走去了，经过一段长满比我们高一头的荒草小路，我们便到了四周都是灌木和老树的水池，之前有一段时间是暴晒的天气，所以水池外围的地方水都干了，裸露的水底淤泥裂成一块一块，有些地方还是很湿，不小心走，脚就会被淤泥吸住，很难抽离。这时候我们都撑着竹竿，小心翼翼走干一些的地方，并往更深处走着，因为那个裂唇的男孩儿说他家养鱼的屋子在水池里面。后面我们到了目的地，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还参观了兔唇男孩家的养鱼基地，那是有石头条垒起来的屋子，里面很黑，气味也不好，我甚至幻想着是不是有尸体。

天渐渐黑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我们都要回家了。但我们就谁走第一个发生了剧烈的争执。无论如何，我拉着我妹妹想走在中间，反正第一个总是死得比较快，而最后头那个要承受背部感受到的巨大寒意。然而后面发生了点意外，小时候大家都是穿着拖鞋到处去野的，很不幸的是我的脚刚好踩到一块潮湿吸力强劲的淤泥地，被死死呴住了，当时我和妹妹牵着手一起走的，所以她也被吸住难以抽离，我急得快哭了，拔右脚左脚就陷下去了，拔左脚，右脚也陷下去了，正当我和妹妹手足无措之计，还有一个脑抽的小伙伴大声喊了句：“啊啊啊，快跑啊，水鬼吃人了”。呵呵，当时各位小伙伴就四下逃窜了，天更黑了，还飘着小雨，我和妹妹就哇哇地哭了，还因为恐惧哭到快虚脱那种。

后面我俩以损失两双拖鞋外加浑身泥迹的代价脱离险境，别问我那么怕肿么还有力气逃脱的，我不能拉我妹下水还害惨她，虽然已经导致了后面结局很惨……据我妈后来描述，当晚我俩睡着以后一直做恶梦，大喊大叫，狼哭鬼嚎的，还手舞足蹈，呵呵呵，你能想象父母被我们吓醒跑过来还一直叫不醒我们的那种场面么？反正我不能，第二天醒来我俩什么都不记得，遭到老妈拷问的时候还俩脸懵逼，后面还是和盘托出了去后山水池冒险的事，被家里的大人训斥得特别惨，阿嬤还想去求符水给我们喝。（要是现在我还能记得乱喊的特喵的是哪个混蛋，我肯定抽死ta丫的！）

这次水池冒险风波过去之后，我乖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去掺和神神怪怪的东西，我们也上小二了，也搬了新学校，在靠近与邻村交界处的地方。小伙伴的八卦信息又来了，他们说新学校以前是墓地，施工的时候挖出好多白骨。于是各种千奇百怪的鬼故事在我们这群作死的小学生当中传开了，新学校的女厕所和楼梯间阴暗的角落都曾有撞鬼事件发生过，那些“亲身经历”的人总是能传神地跟我们这群好奇害死猫的小鬼再现当时场景。但，那以后，虽然听的故事多，我自己却并没有恐怖的亲身经历了。只是小学拍毕业照的时候有一个经常一起玩儿的小伙伴没来拍，据说是撞鬼了，她能看见一个红衣无头的女人老是缠着她，于是她便请了长假在家休养。后面我们拍完毕业照她才来上学，补拍了个人的毕业照头像，然而蹩脚的照相馆老板把她P在了我们合照上，却整得她跟幽灵似的，以致于后来我们全班拿到毕业合照的时候，心里都慌了一下，特别是被P在跟她一起的一位女同学，抱怨得不行。我想这是我小学时代经历过的最后一段与鬼怪相关而且印象深刻的记忆了。

现在想想，虽然我从小就喜欢掺和鬼怪之说，但我却是疑大于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对鬼很害怕，还一度不敢一个人看鬼片，就算有人一起也是会怕的捂着眼睛叫。而很遗憾的是，那时我爸很热衷于在家里用DVD放鬼片和我们仨小孩一起看，还教育我们鬼是不可怕虚幻的，而且在我看到恐怖镜头大叫着要离开的时候拉住我给我说“怕什么，老爸在这里呢！”于是我便边被我爸强迫坐下继续看，边被洗脑教育，以致于后来，我便爱上了看恐怖片，确切来说是鬼片。刚开始是怕，但好奇心战胜恐惧，渐渐地，我享受着鬼片带给我的刺激。不过我还是很疑惑，现实中真的有电视上演的所谓鬼吗？我不知道，倒是常常想：也许等我死了，便知道自己是否变成了鬼。

真的有一天证明这个问题的机会到了，不过不是我之将死，而是阿嬷过世了。那时我读初二，她过世的时候是在半夜，我们仨被老妈叫醒下楼的时候，我看见阿嬷被裹在草席里身上覆盖着被单，然后被抬出门口上祠堂。出门口的时候吹来一阵风，掀起了被单，我看见了阿嬷的脸，分明只是睡着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看见逝世之人的脸，是我最亲的人……在那个秋风吹冷的晚上，所有的星星都落下了，夜空只有一片黑。

那一晚过后便是操办丧事，我们经常要在祠堂守夜，和阿嬷的遗体一起。那段时间我一直错觉阿嬷是睡着了，在祠堂守夜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一晚我一个人和阿嬷呆的一段时间，有一只猫从祠堂的断墙跳出来我也不怕，只是想着把它赶走，因为二叔说过，之所以要守夜，是怕有猫靠近阿嬷的遗体，会诈尸，阿嬷就不能好好西去了。赶走野猫之后我不放心，打开放着遗体的蚊帐去看阿嬷，她果然如我想的那样只是睡着的样子。但我看见从阿嬷鼻息处跑出来的飞虫，那瞬间我失声哭了出来，我懊恼地想赶走它，它却从阿嬷微张的口齿间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那一刻起，我疯狂地坚信这世上是有鬼的。因为我希望阿嬷能在头七那天晚上回来看我，我想再看一眼阿嬷，即使是她的灵魂。可我最终什么也看不到——因为这世上没有鬼？不，不，不，不是的，只是阿嬷常说：“你们不要怕，阿嬷死了不会来找你们，吓着我的乖孙。”可是我一直多么希望阿嬷能回来吓吓我们啊！

阿嬷的葬礼过去不久，我偶然又看了一部鬼片《最后的晚餐》。电视里的那一家的阿嬷也去世了，头七那天晚上阿嬷回魂，一家人自是吓得半死，但阿嬷只是回来做一顿饭，一家人共进了最后的晚餐，天亮的时候，牛头马面还是把阿嬷带走了。阿嬷的一家伤心得泪流满面，我泪目得一塌糊涂。我觉得那一家人还是幸福的，至少他们又与故去的阿嬷见了最后一面，还共进了晚餐。而我没有见到头七回魂的阿嬷，甚至她自发病就一直安静地躺着，不会动弹，不吃不喝，直至生命终结，我连与她共进晚餐哪怕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看着她插着针管，浮肿淤青，却筋骨分明的大手，触碰而去，毫无往日的温暖。

这世上有没有鬼？就算有吧，就算头七那晚我见着阿嬷了，终究又是生离死别。也许像老妈说的阿嬷“当神”去了，也许是道士所说阿嬷投胎去了，也许如我所想阿嬷上天去了……
无论怎样，这世上，有或无鬼，我阿嬷，见或不见，我还活着，阿嬷不再……

“这世上有没有鬼？”

阿狸问隔壁的叔叔。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为什么呢？”

“比如走夜路，我们总期望没有的。

如果有一天亲人不在了，

我们却期望有的。”

这世上有鬼么？有或没有，如今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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