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那个你

 

不好意思,我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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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子宸


司马子宸

五一假期第一天,阳光明媚,春风得意,今天带给大家的是《五月故人》,非常符合这个假期呢。

宸内

也许因为知道自己注定会成长很久,很远。我们在最相爱的年纪分别。在充盈初生的爱与恨中发誓永不原谅。

当初我和方远以为这是惩罚,许多年后才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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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宸

不要空伤感了好伐?来一睹真容吧
五月故人


“你一定不记得,我们那个时候的愿望了。”

“你说来听听。”

“太孩子气了,我不想说。”

方远跑走了几步后转回头对我说。他是笑着说的,他一笑,就证明我懂。

我懂,他想做我的五月故人。

我再次遇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在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对于心中的痛苦,从小到大我竟都没能学来除了远走之外别的本事。于是我再次远走,远走到一个充盈哀情故事的西湖边。

远山近水,黛色相亲。五月的西湖边上黄金假期刚过,人群消了大半,反在极盛之后显出宁静的萧条。这是献给知音的萧条。我闭目微醺,暖风吹动春柳腰肢,尽是满满的醉态,物和人都醉,不论是为前生的亡国还是今生的伶仃。

就在那春水微澜里,我看见他的影落进了水的影。就像曾经有一个清晨,那是我还上学的年纪。我透过窗外,在对楼的五层窗台上见到他。他单薄得成了一个影子。

此时他却有血有肉厚实的讶异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是呀,我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也很糊涂。

为什么我不在我熟悉的床单和气味中醒来?为什么呼吸的空气里有江南的潮湿?

远行在抛去所有沉重的情感负担和记忆债务之余,也抛去了那么一点归属感。置身杭州烟柳层层之中,绿色晕眩得人睁不开眼。我直怀疑我一直是闭眼上路,我糊涂着,不知自己已失去什么,又正迎接什么。

遇上熟悉的他,老朋友,却是熟悉的有些过了。他属于一个更为久远迷痛的时代。只是那份痛苦已被岁月包裹的温柔。温柔的浸有花香,什么花?

我像解不出数学题般的难堪着笑。

我总是解不开数学题。初中时候还好,似乎还有固定的算法可循,到了高中则是一概不济事。数学考试成为我永远的噩梦之一,我经常梦见老师在教室里念分数,每一个数字都似一颗子弹,另它们的所属者凛然死亡。好在那样便不再受忐忑之苦。我就那样在忐忑之苦中一梦到醒。

哪里想得到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方远在黑板前带着表演性质的演算轻而易举的宣告了这一切不过是他擅长的游戏。他看着卷子前面的我,有点同情有点无奈的替我作答,你应该这样,这样想。他埋头演算,露出干净的平头后面一小块白皙的颈。我看着那一块近似女人般细腻的皮肤,想象着男人是何种陌生又亲近的动物。然而我还没有亲近过,这样想来,我就不由自主颤栗一下,好像有什么罪恶被人窥见。他的确窥见了,少年方远抬头看我,用他那纯澈的同样不懂女人的眼睛:

“你一点也没听我说话。”

现在,我集中所有精神听十年后的方远说话。说毕业之后的生活,大学,就业,父母,家乡,唯独不可涉及情感与回忆。一大片的云笼罩在西湖上空,像一块浮动的阴影追赶那湖上的扁舟。我们一同注视着船上那对男女,他们正忘我的亲吻,一副不管天不管地的豪迈。就是这样的豪迈,另船头撑浆的那个中年男人格外苍老。他一边划着桨,一边哀愁的望着头上的雨云。

听了他的故事,我感到安心,又感到锥心。有关他的结局在我们分别之后自然的替换了数学考试,成为又一场我经年做着的大梦。我梦见过这样的重逢,也就梦见过他一手挽住的妻子和甜声唤我阿姨的小孩。可能这是所有女人都会保有的自怜,失去了爱情,便唯愿还成全一出凄美的戏。讽刺的是,人间既无捧戏的看客,亦无凄美的剧本。我们相逢,无非是前一刻后一秒动辄终身擦肩的概率。没有那么多缘分来猜。

他却仍说,是缘分令我们遇见。

我跟随他去码头停泊的一处画船上饮茶。他走在前面,依旧是干净的平头,那一小块脖颈则力有不逮的垂坠了几层。安逸宁静的家庭生活,居住杭州的适宜气候,平顺简单的工作环境令方远中年发福。也许,还包括这五月间令人怡然自得的舒爽空气,一路走来一路寻觅,在北国困顿已久的我,不知这是什么花在盛放?

方远回首道:

“这是垂丝海棠。花期就在五月。远处那簇血红的就是。”

我望去,果然鲜艳红润如血,那么刺目的颜色出现在江南温和的五月之中,争芳的当仁不让。在这俗世里,我不禁想大约唯有年龄本身才是永远傲然的资本,遇见海棠,像遇见当年少女。而今我青白的脸孔,只怕自嘲作梨花都被人骂。

暮然因为光阴偷换伤感。

他豪迈的招呼我跟上。我回应的微笑挤散走面上哀愁。

我过得不好,至少没他那样好。方远替我斟了一盏龙井,清新的黄豆香味儿蜿蜒着钻进我的五脏。手里捧着暖茶,我开始安然的透过花雕木窗看一场雨打残荷。

他一边啜着茶一边看向我的眼睛,那已经不是一双充盈好奇与胆怯的眼睛。雨水带来波澜,我的眼底则无风无云。少女怀春的深潭秋水怎可与此时这两只干涸枯井一番比较?

他放下杯子,我自作多情的想,我的样子令他伤了心。

也许因为知道自己注定会成长很久,很远。我们在最相爱的年纪分别。在充盈初生的爱与恨中发誓永不原谅。当初我和方远以为这是惩罚,许多年后才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纪念。

忘了是谁说过,人的一生只有最开始的恋爱会动用全部的爱与激情。在那之后,人不会丧失爱的能力,不会丧失培育激情的土地,然而,任凭如何冲刺也只能体会到一种力有不逮的无奈。隔三差五说相思,每个夜里却还是梦同一个人。

有些人天生用来做丈夫做妻子,忠诚可靠,物美价廉。有的人天生合该做情人,爱如取命,勾魂还摄魄。一生里,也只有那一个人,前世今生都走不出。你锁他在灵魂里,再繁华的夜色,再低迷的徘徊,哪至酒杯摇曳里都折射他的美好执拗的影。

我们的初恋情人。

方远离开我的那段日子里,我经常失眠,只是害怕梦见他。奇怪的是,这样分别的折磨日后竟不再有。离婚三个月,我夜夜好眠。

陈林也曾给我打过电话,他可以安排我一份工作,他说工作可以令我不那么委屈自己。

他以为,男人和女人的委屈可以用一样的方子医治么?我耐心的感谢过他几次,几次之后,我不再接他的电话,每听到一次他的声音都令我刚刚建立出雏形的信心面临动摇。毕竟在一起四个年头,四个年头足以培养彼此对彼此终生的依赖。只是在我们的婚姻里,依赖成了我对他单向的需要。

陈林夜里躺在我身侧,我们试图靠近,总是靠不近。这样的夜里我总想着离开他,离开屋子里缠绕已久的压抑与沉默,离开那股油烟味道。可他有力的手掌一直握着我,我不能动,动了会疼。

眼看自己就要躺成腐朽,我从疼痛中醒过来。

“还在写东西么?”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有没有觉得我很蠢?”

“你不是蠢,你是长情。”

“还是你会哄我。”

“最近在写什么?”

“《第二次初恋》。”

“不合逻辑嘛。”这下他终于也笑我。

“就是说。”

我以为他是这世界上唯一掌握其中逻辑的人,即使他笑,他摇头,他也是那个人。可惜相对于这种云里雾里的逻辑,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更关心一些实际的事情。他说他听过陈林的名字,知道我们住在北京,在二环买了房子。

方远召唤来人续茶,故作不经意的瞥我:

“一定特贵吧?”

“你想住,我把钥匙给你。”

“我住不了,只是在想,你一直认为生活的环境很重要。记得你的情绪那么多变,那么需要呵护。那里可好?”

“不好,房子虽大,间间发霉。”

“多少坪?”

“两百七。”

他“哦”了一声,我们各自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在嘴巴里任由滚烫茶水丝丝变得温和顺滑,才舍得吞下。他说他去接个电话,我点点头目送他往船头走去,我很清楚,这口茶水,烫了他的嘴,有如这五月里的故人海棠,伤了我的情。

就在这样的灼伤里,我们才能互不相见的忆起前尘。

陈林是一个好丈夫,可惜,我们志不同,难以共谋一生。不是没有过撕心裂肺柔肠百结的起初,也不是没品尝过渴望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的心境。故事的结局来得偶然又突兀——他是这样讲的,而我最难以忍受就是他这样的后知后觉。不是在清早倒垃圾的动作令我顿悟,而是在四年婚姻生活里的一千四百多个日子里朝夕相处积攒下的情绪。它们像无人理会的灰尘,因为打扫不及时,而越埋越深,深不见底,哪见爱情纯粹的底色?

陈林说我没事找事。

于是,我学会沉默的本事。长久的沉默只能用死亡带来,我想给他这样的绝望,又唯恐失去更重要的结局。而短暂的沉默只能依托睡眠,在睡眠里,我被陈林紧握着手,我在梦中紧跟着他。

我梦见和方远走出校门,一前一后,如游击战般避人耳目。他回头看我,我回头不见。

我在心里问他:“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

他笑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我想有一天,和你手牵手走在五月的阳光底下。知道为什么是五月份么?因为那时阳光最好最柔,刚开始挥洒又不至暴力。五月里空气布满花香,总有你喜爱的一种。我们想去哪就去哪,被谁瞧见都无所谓。我们跟所有认识的人挥手,跟所有陌生的人微笑。让他们都看见我们在一起。我想跟你一路走回我们的家。没有家也无所谓,我们累了躺下就睡。躺在一起,靠的紧紧的,谁也分不开人间五月里这两个人。”

我一口气说完,他还是在笑。

是我讲出我们共同的愿望,这个愿望,宏伟的好似建造一个世界,瑰丽又遥远。只有深刻强烈到一生一世的爱情才能到达那里,如果我们真的手牵着手,一往无前,我们先要从回忆里走出来,再从同床异梦里走出来,光脚孩童般奔向人间五月初春——

一梦乍醒,午夜时分我睁开眼睛,看见身畔男人同样无眠的眼睛。陈林悲哀的望着他永无可能忠实的妻子,他在二百坪的豪宅里紧握她手,这双手可以带她环游世界各地——

可是,她在哪儿?

我就在他悲哀的注视下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初恋》,出版社给的题目,说是从众多热心读者里征集来的。我拖着下巴在书桌上盯着这题目发了几天的呆,不是怨恨读者刁钻,只是怪对方为难得太准确。

谁不想要第二次初恋?谁不知道没有第二次初恋?

是谁经历过,抛弃过,寻找过,又绝望过?

就像找不到一个重复的年份,日期,五月人间的少年。过去了的都成绝版断货,花年年都开,人岁岁更换。

后来,我从床下的箱子里翻出和方远过去的书信,里面一来二去的情话言犹在耳,他干净瘦削的脸孔亦令我睹物思人。这样一来,我找到一半感觉。

另一半感觉,则靠碰运气。我擦出那个箱子被灰尘掩盖下的底色,轻装上路,一副少年郎的潇洒。留来积灰的东西,替换为一本墨绿色封皮的薄本证件。

我想,它更像一张奖励愚蠢的荣誉证书。

所以,五月来杭州,遇见方远,事实上有我计划中的刻意。

他既听说我的婚姻与住处,我如何会不知他的踪迹和生活?这是属于少年爱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关注,我们都无法摆脱遮掩的一种痴情。我看着他厚实的大腿又舒展在桌子下面,他穿了一条灰色的运动裤,松松垮垮的,露出一部分小腿。还是布满热爱运动的肌肉,看来强硬有力,只是如今脂肪令它们失去应有的美感。

只有我,抚摸过它前世模样。

雨水终于有些停了,我低着头,指头蘸着桌上茶水写字。气氛已成全然的安静与严肃。

茶水经指头勾勒居然还出笔锋,我小心翼翼的炫耀我的书法。方远在我面前,可他装作关心雨势,故意不见。

他在怕这雨下不完吗?

“你一定不记得我们那个时候的愿望了。”

“你说来听听。”

“我写给你看好么?”

我没有跑走,方远也没有跑走。他明显紧张起来,两只大手按在大腿的肌肉上,像一个观看下棋聚精会神的老人家,无论如何都找不回当年指点江山般解析题目时的自在游戏了。这一点转变我理解,可惜男女之不同,总会经岁月显露的愈发分明——

人到中年后,我开始什么都不怕。

所以,我开始书写。

第一个字,第一段情,第一场心动,我屏住呼吸,没想他的手来的那么偶然又突兀——他盖住我的手,不准再我动笔。

轮到我后知后觉了么,我看着方远,从没觉得他老。

他却说:

“我老了。我一直在想你,可我最害怕就是见你。每到五月我都心惊胆战。我们分开以后,不再见你就成了我最大的愿望。”

方远的职业是数学老师。他最终成了那个我少年时最敬畏的角色,不似我,一直都只是一个女人。我没有其他可以令他害怕的身份,然而他是那么怕我,怕见到我,带着一种内心最为原始的恐惧,他说起他多么怕我。

我亦常常困扰着他的梦,在梦里,我喋喋不休的要他实现我们曾经的愿望。说到这里,方远的眼神回归纯澈,尽管只是一种回忆里的回光返照,我仍然端详的痴迷。

他说:“我是数学老师,可我永远没法定个分数给你。你的成绩太差了,你才是老师们的噩梦。这是一种循环似的折磨,我说无解你懂么?”

“我懂,”看向船外江面初晴,我将杯中余茶撒去:“我过得并不好。”

太阳到这个时候才恋恋不舍的从云缝里钻出,打算把它最令世人称道的落幕作为压轴演出,余晖遍洒波粼,灿烂更短暂,有如世间男女初恋。前后都是雨时,唯有一刹见了光。

那一刹,就是唯一。

我感受到方远在我身边,他的手掌稳稳的落在我肩,我的手掌柔柔的盖在他上,就像我们曾有的默契一样,每一次的分别,都好似是惩罚,却注定成为怀念。

而每一次的温存,又再轮回成分别。

我们竟然,又一次初恋。

他世故的笑问我:

“杭州天气是不是多变?按说五月已经没这么多雨了。”

我不置可否,感受从他的手掌中传输到我体内的热血正一点点把我浸红,红得似血,莽撞又浓烈。那是一种久违的味道了,属于五月的海棠,和海棠树下的男人。

“不是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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