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唱在水边》：故乡的清溪流

------故乡的清溪流------



故乡，我时常想起你的那一条溪。它从大山里流来，跳过岩头，越过涧石，它素如白练，千回百转。它是故乡胸前的一条飘带，是故乡居民的一行音符。穿镇而过的溪流，碧清碧清的水，人们白天依它而活，夜晚枕它而眠。我已离家多年，却时常梦见故乡的溪。

故乡的溪，是我儿时的摇篮。我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帮“狗爬式”同党。只要是热天，溪流里就少不了我们的身影。为了骗过父母，我们有联络暗号，只要听到“咕咕”的鹧鸪叫声，我们都会编出种种外出的理由，背上小书包，溜出自己的家。我们像一队侦察兵，摸进敌人的前沿阵地，猫着腰躬着背，悄悄向溪流进发。一到水边，把书包往沙滩上一扔，把衣裤一扒，光着屁股一个个“扑通扑通”往水里跳。黝黑的身子，像泥鳅一样在水里乱蹿，又学狗爬式，又打水仗，时不时还比赛一下水中摔跤。在溪流里嬉闹的自然是清一色的男孩。时常会有胆大的女孩子，在岸边向我们投掷妒忌的土坷垃。被惹恼的我们，抓起水中的鹅卵石，光着身子爬上沙滩，奔跑着进行自卫反击战。女孩们躲进小巷，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的父兄在一天劳作之后，也会来溪里洗个澡。只有女人被拒之河外。女人仿佛天生没有下河洗澡的权利。但女人又最需要到溪边来，她们不是来戏乐，不是来沐浴。她们是来洗涤。她们要洗男人和孩子汗渍的衣裳，还要洗被褥、蚊帐、鞋袜、毛巾、枕套。洗完这些，洗碗筷、青菜、大米。没有什么可以再洗的，她们会搬出桌椅、坛坛罐罐，在溪边石磴上，用劲地搓着刷着。她们一边搓着洗着，一边瞥着那些快活的洗浴男子，并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妒忌中含着羡慕之情。她们要是不想走，还会即兴在溪边洗一把头发，弯下身子，让乌黑的长发浸到水里，顺流而下。那水中漂流的发丝，要是把它拍下来，作为洗发水广告，搬上电视，那广告效果绝对不比电影明星差到哪里去。

穿镇而过的小溪，小是小了一点，普通是普通了一点。没有人家说“我的家在黄河边上”、“我的家在长江岸边”那么气派。小溪连个名字都没有。然而，小溪在故乡人心里，那就是黄河，那就是长江。故乡的人，从呱呱坠地，喝它的水长大。

它还能评判你是不是已经长大成人。村头、村尾溪边各有一座庞大的水车，水车带动水磨，水磨经年唱着低沉而古老的歌。那是旧时村民碾米炸油的唯一去处。一个男孩是否长成一个劳动力，到水磨坊去一试便见分晓。你能把两箩筐八分满的稻谷挑到水磨坊碾成白米挑回家，你在人们眼里就是成人，就是男子汉。可惜，我小学毕业后到外乡上初中，没有机会过水磨坊这一关，似乎没有了成为堂堂正正男子汉的资格。

故乡的水磨坊呵，我真想有一天回到家里，挑一担八分满的稻谷，去你那里领一张“男子汉”的证书。

2013年3月29日发表于《宁德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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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吟唱在水边》

作者：黄邦策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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