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杏花【房子品读】

 

杏   花

文／刘乐牛



想起开在土墙边的杏花，想起那隐隐的清香

似有若无，片片白雪上

透出来的淡淡的红，想起它在梦幻般

迷离而清寒的细雨里

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又怎能忘记

那一树微弱的粉艳，只是残忍的青春

从营养不良的身体，提取到皮肤上的全部血色



哦，我忘不了杏花传递出来的疼，我知道杏花

失眠的重量，几乎难以

让它清贫的芳香来承担，它那一片

接一片，随风飘下来的花瓣

总让我听到爱美的表姐，在单薄的衣衫里

发出的轻咳，就连我曾在夜半看见的

那片推开柴门而出的月光，也有着杏花流泪的模样

【房子品评】忘不了杏花传递出来的疼

文／房子



春天来了，土墙边，杏花开了，雪白花瓣上淡淡的红，静立在“梦幻般/迷离而清寒的细雨里”。“那一树微弱的粉艳，只是残忍的青春/从营养不良的身体，提取到皮肤上的全部血色”。它隐隐的“似有若无”的“清贫的清香”，难以承担杏花失眠的重量，“它那一片/接一片，随风飘下来的花瓣”，让我“听到爱美的表姐，在单薄的衣衫里/发出的轻咳”。“就连我曾在夜半看见的/那片推开柴门而出的月光，也有着杏花流泪的模样”。



在北方，在西北，在西海固，春天是贫穷的，满目苍黄。杏花是大地母亲倾其所有捧出来的最娇艳的祭礼，也是大地母亲最娇艳的女儿。美丽给贫穷带来的是闪电般的一瞬亮色，而贫穷给美丽带来的，往往只是苦难和辛酸的低沉长调。诗中，杏花的形象内涵有三个层次。一，杏花。二，杏花姑娘；三，美的化身。

“单薄”一词，传神地写出了杏花花与人的娇美柔弱； “全部血色”“轻咳”，勾勒出了人物肖像和悲剧性命运。荒凉和贫穷是另一种暴力，它的罪恶不在于暴力本身，而在于暴力对生命、对生命之美强加的摧残。一面是极其柔弱的杏花，一面是广阔无边的荒凉和贫穷，在这种众寡悬殊的命运对峙中，杏花“营养不良”“单薄”的身体所承载的“残忍的青春”与“清贫的芳香”，就是一种宿命的悲剧。



这首诗的主题深度和艺术创新，在于不是就贫困本身而揭露贫困，而在于通过贫困对美的扼杀和摧残的展示来揭露贫困，因而能激发出读者对美的同情、怜惜和深深的悲悯，有着直指人心的艺术感染力。“梦幻般迷离而清寒的细雨”“那片推开柴门而出的月光”，有力地营造出凄婉迷离的意境，使全诗的抒情始终笼罩在小提琴般低回哀婉的旋律里，让人黯然神伤，叹惋不已。

王维《辛夷坞》中“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辛夷花，是作者亦仕亦隐生活中落寞与感伤的写照。宋人叶绍翁笔下的“一枝红杏出墙来”的杏花是春天的宠儿。王安石笔下“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的杏花是士大夫高洁品质的化身。而刘乐牛笔下的杏花，是对那个渐行渐远的普遍贫穷时代的历史性的回味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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