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有十二年(原创短篇)

 

他略微转过头来,对我温柔地喊道:小子,你这样子是很危险的。...



那一年 你正年轻 

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

— —许巍《那一年》





我小的时候有个偶像。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偶像,不是他会唱唱跳跳,而是他每次开着摩托车的时候,让我觉得很酷。

我坐在他的车上,感受着疾驰而过的风,那一辆摩托车载着我去了,江山,江西,还有更远的江河大地。

每次转弯时的离地感总是让我痴迷,车子倾斜起来,我开始感觉到那样才是离地最近的。甚至很多次,我想在他开着摩托车时用脚去触碰下这地面,去感受地面与我激烈的摩擦。

每次我想这样做的时候,他就略微转过头来,对我温柔地喊道:小子,你这样是很危险的。

后来在他经常打弯的地方出了事故。三个初中生骑着电瓶车没有转弯直接撞在了对面的土墙上。我骑自行车的时候也撞过,只是膝盖受了伤。而他们三个付出了生命。

我说,为什么?我都没事。

他说,那时因为你的速度不够快。越快,就撞得越疼。越快,就越容易付出生命。

他也出过事故,以至于我经常去医院看他,从他的撞车经验中。我得出了去医院看重伤的病人不能买梨应该买苹果的道理。这是我小时候,这个世界反复提醒我应该知道的道理。

人们说,经常受伤是他开车没有技术。我知道的,他开车一向很牛逼,他只是他在挑战快,挑战更好的技术。无奈,他没有更好的车,没有更好的身体,所以他只能一次次受伤。

他去了很远的地方,那些地方,我也没有去过。或者,我想等他带我去。他说,那些地方并不好,只是远。远了,人们才觉得好。

这一次,他见识了更快的速度,他坐了飞机,去了缅甸。那里的劳工费比较好赚。他33岁了,他们觉得他应该停下来了,有个房子,有个家,剪短头发,生个孩子。



后来他真的赚到了钱,也远离了我们。我曾经视他为我童年唯一的偶像,曾经漫无目的地去听那些摩托车启动时发动机的声音,想分辨清他们和他的区别。

喜欢文字的我没有找到他们和他身上的区别,只是知道,他们和他,少了个们字。他只有他。而他们有一群人,他们有商量,有自己的玩乐,有自己的道理。而他只有一个人的道路。

他说,我不会载你多久的,你要自己走的。要是你不想走,想飞也行,只要你飞得够高,那些墙才不会挡着你。你能明白么?

我不明白,十几岁的我,面对一个初中对我很好的伙伴的消失,我感到不明白。他都没说走,就突然走了。我想,我能飞的话,应该就能找到他了。后来,每个学期都有人突然就走了,他们有些跟我说过,我可能以后会走,后来就走了。还有一些,我甚至想不起他们的名字,长相,性别。

能这样不被人记起地消失,真是一种幸福,我一直这样想着。

后来没有恩怨只是家庭变故,想起来谁也不是错的一方,错的是农村一辈辈的苛刻与求了几千年的循环与稳定,我们是小人物,看不懂,所以怪罪小事。

我们失去了话语的交流,很多年不曾有一句言语,甚至没有恶狠狠地看着对方,只是当做空气一般经过。我也得疾驰而过了。我小时候的偶像渐渐学习着谈一场靠谱的恋爱,盖一处好的房子,剪短自己的头发,买俩更好的车。于是他娶了他每次打弯时经常跟他招呼的女人,而他每次车祸,基本就是因为跟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车倒,人惨。

大概有六年左右,我见到了那个初中伙伴,他经过我的身边,我认出了他。身边的朋友说,那不是他么?那个谁谁谁,你怎么不追去看看。我说,是的吧,哦,不用了追去看的,刚才已经看到了。

大概有九年左右,我反复去医院看一些人,他们吃不了东西了,一次摔倒,他们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爬起来的机会。或者他们爬起来就已经在天堂了。

大概有十二年左右,我也骑着车从那道弯快速经常,看到了慢悠悠开车的他,笑得很开心,一点没有以前的凝视前方的感觉。我想把我的车子往右压得低点,这样转弯时有种速度感,不用减速一般,只是略微刹刹车。

想起他当时在我耳边大声喊的那句:小子,你这样子很危险。

我立马摆正了我的车,原来我并不是他。而他也不是他了。

文/林琦  
音乐/《那一年》
 图片/林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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