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不再嘚吧嘚,他的香港梦里岁月无声

 

大鹏不再嘚吧嘚,他的香港梦里岁月无声莉斯6月16日,大鹏执导的第二部电影《缝纫机乐队》在他的家乡集安杀青。...

大鹏不再嘚吧嘚,他的香港梦里岁月无声

莉斯



6月16日,大鹏执导的第二部电影《缝纫机乐队》在他的家乡集安杀青。杀青戏是一场摇滚演出,被安排在当地唯一的一个广场上。为了发动前来充当群众演员的父老乡亲们的 “摇滚情绪”,作为导演的大鹏除了要为现场调度殚精竭虑以外,还在换镜间隙对着台下唱了好几天歌 —— 三天后,当我在上海见到他时,他的嗓子还是哑的。他说他嗓子从来没这么哑过。

“缝纫机乐队” 可能是大鹏组建的第四个乐队,这次在集安发动千余人民群众的摇滚演出甚至对于他也不是头一遭。“家乡实在是个太小的地方,所以那时在乐队的巅峰时期,演出时差不多也算千人空巷吧。”

经纪人走过来,和他商量着什么。说完他不忘柔声嘱咐一句:“别忘了好好地跟人家说” —— 比起他身上 “网络第一主持人”、“赵本山弟子” “《屌丝男士》导演&主演”  等等这些几乎定义了 “草根奋斗” 的名号,这个有着与他的成就完全不匹配的谦逊男人,在和我聊天过程中唯一一次显露出自己的成就感,就是在他回忆初高中的峥嵘摇滚岁月时。
《缝纫机乐队》剧照 图片由大鹏提供


他的前三个乐队分别叫 “见证”、“及格” 与 “天空” —— 三个乐队的聚散几乎贯穿了他的青春期。除了原创歌曲之外,他们翻唱的每一首歌都是 Beyond 的,甚至和第一个乐队的第一个成员交好,就是因为一个用来收集 beyond 新闻的剪报本。

“有两个原因吧,一是那个年代的东北小城,文化生活近乎于零,连打口磁带都流不进来,Beyond 乐队就成了一个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 而且他们的歌很好练,只要努力排练就可以模仿得很像。” 在大鹏的自传中有个细节:为了模仿得更像一点,他还特地从亲戚那借到了一副黄贯中在演唱会时的那种茶色墨镜在自己演出时戴。不过那副眼镜有度数,每次戴上都要克服晕晕的感觉。“这副眼镜间接导致了我最后变成近视眼。” 大鹏回忆说。

乐器靠凑、演出服装自己搜罗,门票自己设计,甚至还在仿造门票横行市场时费心思设计防伪标记……在那个没有社交网络、音乐审美高度统一的年代,乐队成员竟然真的以一种近乎离奇的 DIY 精神集结了起来,奇迹般地把演出从录像厅办到了当地上千人的露天广场。 而且可能比不少 “严肃” 摇滚乐队强的是,从第一个乐队的解散演出起,他就开始赚钱了!大鹏还记得摇滚梦给自己带来的 “第一桶金”:八十块。演出后,几个乐手拿着钱下了个馆子,那是大鹏第一次喝酒。

少年大鹏  图片由大鹏提供
人们对90年代的回忆可能就像那时流行的写真照一样,什么都灿烂得像是罩了一层光边,对于在一个小城里成长的大鹏似乎更是如此。他对我回忆小城里唯一的那一家录像厅,他在那里认识了黄飞鸿古惑仔功夫足球和赌圣。在那里,香港是他青春期时代里一切时尚风向的指南 —— 或者说一切的指南。那时的他相信电影里塑造的那个世界,包括努力操练就会习得的神秘气功:“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勘体育馆,和他去看午夜场 —— 这是艾敬一首叫《我的1997》的歌。歌里说到她有一个香港男朋友,但是她在沈阳……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这么的遥远,也就是这么向往。”

1997年大鹏15岁。7月1号那天,他在电视机前盯着交接仪式。“那时的我自然不懂什么意义影响,就是谜一样的激动。” 直到现在,他在提到香港回归20周年时也还是会有着相似的热忱:“就应该有哪个电视台做一期特别节目,比如把四大天王聚在一起,或是 Beyond 乐队一起唱首歌……也只有这种美满才能配得上这个时间点了吧。真快,都20年了。”

高考结束后,大鹏离开了家乡 —— 他好像终于可以像香港电影里那样去闯荡了。大学三年级,他在天津打工,工作内容 “简而言之就是看煤”。有一天在收音机里听到 Beyond 乐队的叶世荣要来天津的一家酒吧举办歌友会,大鹏便疯一样冲到唱片店买好了要拿去签名的唱片和海报,然后坐火车直奔现场。那时的手机还没有多人通话功能,更没有可供上传微信朋友圈的小视频,在演出现场作为 “迷弟” 的他就一个个给之前的乐队成员们打电话,一对一地分享着那一刻的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大鹏感叹道:“如果现在的我回过头来告诉当时的自己:我会去香港,而且不知道要去多少回香港,那时的我肯定完全不敢相信。”

北漂大鹏 图片由大鹏提供
2004年,大鹏开始了北漂。在成为电台主持人和酒吧歌手的计划都泡汤之后,他来到了搜狐面试音乐频道编辑。面试那天,他把 polo 衫掖进裤子里,还夹了个如今在东北仍然十分流行的黑色小手包。面试似乎成功了,他站在电梯前喜不自胜地打量着自己的模样,甚至忘了按下电梯键。入职后,当时的面试官才和他说:以后别把 polo 衫掖裤子里,太土了。也别夹着那个手包,你又不是卖票的。

几年后,他作为记者被搜狐的同事带着去报道上海电影节,也就是站在红毯的一侧拦截出场的明星。那天晚上,他因为穿着一条短裤,而被上影节现场的保安训斥:“即使是个记者也不能这么随便!” 前几天刚刚在同一块红毯的中央被记者围堵的他,和我说起这事儿时语气中还是满满的自责:“我该知道上海这个城市是有着它的腔调的,而我作为一个北方人在这方面还是有些粗犷……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可能正是这样在工作中近乎苛刻的自省,才能解释大鹏那在不少人看来似乎难以置信的成功史:如果你在搜索引擎输入 “大鹏” 或 “董成鹏”,跳出来的联想词条会告诉你有太多人试图搜索 “大鹏家里什么背景” 、“大鹏励志语录” 或 “大鹏是怎么当上主持人的” —— 比起有用的家世、励志的鸡血或命运的眷顾,正如新一代人间指南里 “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显得毫不费力” 一样,与努力相比,如何让自己显得毫不费力在这个时代才更为重要。

而大鹏和影响了他的那些香港电影中所有梦想着有朝一日当上老大的小弟们所不一样的是,他把他的野心分解成了一块块够得着的目标,并丝毫不加掩饰 —— 在他自传中,《北漂》一章中这样的几个小标题显得格外显眼:找到自己的存在感。请你尊重我。我要捧红我自己。

在他争取下,每一篇经他编辑的文章终于被署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在复制粘贴便可交差时尝试写乐评做歌单,让自己的名字在每一次转载中飘荡在互联网的边边角角;他绞尽脑汁,试着让明星 “击鼓传花” 一样你问他答以提高用户黏度……当原本负责主持《明星聊天室》采访的主持人,同时也是他的上司因为拉肚子缺席时,他和负责人说:“我挺了解这个乐队的” —— 就这样,他第一次当上了主持。

主持大鹏 
而正当他因为《大鹏嘚吧嘚》的节目声名初起时,“抄袭国外节目片头的人” 的标签突然让他“出名出到了全世界”:当时节目组外包的设计团队照抄了美国著名脱口秀 “柯南秀” 的片头,并在柯南秀中 被主持人 Conan 点名吐槽。

在一片 “丢人丢到国际” “替中国人丢脸” 的口水声中,大鹏却没有选择更常用的公关方式 —— 也就是发布声明撇清关系然后等着谁的出轨新闻或时间让坏名声淡出人们脑海 —— 他选择一边在骂声中一遍遍道歉,一边给了柯南秀正面回应:他撤下了抄袭的片头,而用尴尬的 “片头” 两字代替,并在节目中跳了 “sorry sorry” 舞作为道歉。在大鹏看来,这个事件有了一个还算“美好” 的结局:Conan 在新一期节目中回应了大鹏的道歉,还送了他们一个新片头;骂声渐渐消失 —— 而且更重要的是,大鹏变得更红了。

与其说大鹏的镜头生涯源于上司一次不合时宜的拉肚子,或者质疑他的声名鹊起是来自一个别人 “施舍” 的片头,倒不如说他很擅长抓住一切看似不是什么机会的机会,并把它们都变成了自己的运气 —— 这是一条非常典型的东北青年励志之路。但同时,跟老一辈的东北艺人们不一样的是,那个为他定义着梦想与远方的土地,不是赵本山口中的 “大城市铁岭”,也不是谢广坤去过的上海,而是有着 Beyond 和陈浩南们的 Hong Kong。
导演大鹏 图片由大鹏提供


大鹏至今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香港时的激动:那是在2013年9月,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出差,却也成了他的圆梦之旅 —— 铜锣湾尖沙咀这些少年时在电影和歌词中无数次想象过的地方,终于成了他踩在脚下真真切切的现实。在一个没有开工的雨天,他特意去找到了黄家驹的墓地。为了熬走其他歌迷后一个人和偶像聊聊天,他在雨里站了两个多小时。第二天他去铜锣湾溜达,撞上了正在等红绿灯的吴志雄,当时已经因为《屌丝男士》的拍摄而认识了的他们一起去吃了个下午茶。

“是什么感觉?” 我问大鹏。

“原来香港真的就是电影中的那个香港!就连大 B 哥竟然也真的就在铜锣湾!”

但 “偶像” 是用来幻想用来膜拜的 —— 一旦你与偶像的距离被无限拉近时,也许就意味着最初的狂热与喜悦无法重新来过了。2012年的一次节目,让大鹏得以和黄贯中叶世荣合唱一曲《海阔天空》,但他还是更愿意事无巨细地回忆自己的草根时代时,与 Beyond 在磁带和收音机里的每一次接触;个人的第一部电影作品《煎饼侠》中,他聚齐了一众古惑仔,可比起蜻蜓点水般的 “大鹏古惑仔同台” 通稿,他更愿意讲述小时候每次在录像厅看完电影后,在回家的路上模仿陈浩南他们的一招一式时是怎样的雀跃。

而八九十年代的那个让大鹏无限向往的香港,它引以为傲的造梦产业的光芒,也早已随着大陆选秀节目的造星运动和新媒体的兴起而逐渐暗淡了。而如今身在大陆一线、手握《父子雄兵》《缝纫机乐队》两部导演/监制作品,对电影市场跃跃欲试的大鹏,其实更愿意理性而客观地为我描述两地娱乐业的天平究竟是是在何时发生了倾斜:“从05年开始吧,那一年超级女声的成功开始了造星运动 —— 影响我们的是 Beyond,而影响90后的可能是李宇春吧。“
演员大鹏 图片由大鹏提供


在采访的后半段,我问他为什么刚刚在上海电影节上提前放映的《父子雄兵》这部电影中会出现任达华。他的答案专业、理性又简洁,不失为一个模版级别的电影人回答 —— 大概是 “片子很需要这样一个角色;他刚好有时间;去联系时发现他看过我的节目所以沟通很顺畅;合作非常愉快。”

而当我索然无味地试图尽快消化这个回答时,他的眼神飘远,因为拍乐队电影而唱哑了的嗓音又轻了一度:“任达华,香港电影多么重要的一个人啊。小时候看的那么多电影……之前真的不敢想,他竟然会看过我的节目。“


    关注 VICE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