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67度，告别日光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车一个小时后到站。

这里的清晨六点还是笼罩在夜色的帷幕中，宽阔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孤独冷清地亮着。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得只剩我们两人和漫天的雪花是移动着的。我们依靠着我那个随时会因为严寒而关机的手机，在空旷的街上寻找旅馆。凭着之前老奶奶的指点，哆哆嗦嗦地拉着行李走着。

遇到的第一个指路人是一个睡眼惺忪的路人。我们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向他奔去，而他却一脸奇怪地望着狂喜地向他打招呼的我们。后来，我们又遇到了第二个指路的人——酒鬼，他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酒精味，让我们略感不安。他说可以给我们带路，央求我们行行好，给他买酒喝。街上没有其他人，我们不敢拒绝，只能抱着怀疑的心跟着他。

在这样的心境下我第一次看见雪山，还有山上一条彷佛凭空而出、垂直于暗夜、直攀天边的神秘的光带！见所未见。我几乎颤栗！不敢直视又忍不住不望过去，对于如此未知又神秘的景象简直有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在旅馆，天渐亮且明暗对比没那么强烈的时候，才清楚地看到那条所谓的“光带”其实是通往雪山上的索道，不禁为自己的无知感到好笑。

到达旅馆办理入住手续后躺在床上睡了个饱觉。被肚子叫醒时已经十点多了，天终于有点亮，旅馆的地理优势让我们可以透过窗户俯瞰大半个小城。我们饥肠辘辘，四处觅食。在一家小餐馆里吃了传统的红菜汤、沙拉和饺子。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里是在挂满雪的针叶林和陈列着各类矿石的博物馆里度过的。

白天的雪山就像是一大碗奶油冰淇淋，我总想找一把大勺子舀上一块，舔上几口。路上行人稀少，他们缓慢悠闲地溜着狗；小孩穿得像颗球，乐此不疲地一次次爬上雪坡滚下来。北极圈内的日落是雪山色彩绚烂的梦，而四个小时的白昼就是黑夜在沉睡中明亮的梦。



当真正融入到细密的针叶林枝桠撑起的雪国里时，连一呼一吸都变得格外纯净，多一个字眼的赞美都显得多余。晶莹透亮的雪爬满树梢，有些压弯了枝桠。纯净的雪国用她冷而不傲的气度包容每一个路过这里的小小生灵，即便你带着尘埃。明明雪那么深那么厚，有时一步踏进去就没及膝盖，可是好似受了雪花的影响，整个人整颗心都轻盈起来。我们跳着，唱着歌，看偶尔路过的滑雪者呼呼而过。

由于时间不够，我们不打算租雪橇学滑雪。旅馆同房间的小哥告诉我们，到了这里就一定要去乘缆车登一次雪山。于是第二天我们便爬过旅馆后面的雪松林，前往旅客中心。在半山腰正好看到了天边的霞光。我们说快快快，到山上看日出去。

结果翻越山包、排队买索道的票、坐着缆车上到山顶——我们正好赶上日落！是的，我们在极度严寒和凛冽的风中，在这北极圈内的雪山之巅欣赏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日落！一切就如同为我们安排好了一样。高处的视野恢宏开阔，开阔到你会以为整个世界就摆在你的面前了。天知道我是如何在心里不停地欢呼尖叫。



其实，我已经记不起那天的落日是如何染红了云朵，云彩是怎样装点着天空；记不起天空是如何从目光无法企及的远方一路延展过来，把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还有渺小的我们，一并包容其中。

现代人出游多半依赖电子设备透过镜头记录美景，尽管很多时候拍不出万分之一美。原谅我兴许是因了这种依赖，而在手机无法工作的寒冷中模糊了那时的场景。然而那份带着点茫然无措的感动却很好地保留了下来。渺小的自己和琐碎的事情都变得微不足道了。然而渺小的心仍会为自己也是这恢弘壮美的大自然里的小小组成部分，而生出一丝自豪感。我想在心里虔诚地感慨些什么的，但却只剩下放空罢了。

现在想来，我常常在书里读到，“要敬畏自然”，“敬畏”这两个字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里无疑是滑雪爱好者的天堂，然而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口袋里抽出手来为他们鼓掌的。我俩明显防寒装备不够，冷得脚趾头都快冻掉了，颤悠悠地每走几步都感觉有被大风吹下山的危险，只待了一小会就哆嗦着下山了。缆车里一起坐的是一家三口和一个干练又风趣的女生。幸好有他们，我们才不致于在缆车被困半山腰时慌乱起来。当缆车因中途骤停而猛烈摇晃时，他们还在自如地跟小孩子开着玩笑：荡秋千好玩吗?



我用力擦开一小块玻璃上结的冰，透过窗户观察雪坡上勇者们的游戏。有动作酷炫的，有初学的，还有父亲带着孩子的——战斗民族的勇气果然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他们潇洒地滑行、跌倒、爬起、再滑行，在雪地上划出优美的弧线。

我们回到山下旅客中心取暖，买了冰箱贴和钥匙扣。这里随处可见颜值超高的俄罗斯帅哥和狗，蒋儿笑称在俄罗斯分分钟换男神。旅馆小哥也要出发去摩尔曼斯克，热心邀请我们搭乘他的顺风车。小哥也是滑雪爱好者，独自登雪山时身上带的唯一的食物就是糖果，渴了便随手抓雪吃。他说这里的雪干净，甜。那天晚上，幸运的我们坐在他温暖舒适的车里，一路谈笑。



彼时，仪表显示车窗外零下二十八度。

作者简介

谢欣媛，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13级学生，西方语言文化学院俄语专业。2015年公派赴俄罗斯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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