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茶马古道(7):溜索桥

 

该我溜了,套上皮带,骑在横起的木棍上,马锅子说准备好了,在我背上使劲一推,我便飞起来了。哗地一声,浪花炸开了,无数的水花子溅了我一身。我甩甩湿淋淋的头发,大声喊叫着,好过瘾呀!声音未停,我的脚已经站在对岸了。...





很远就听到了打雷的声音。阿克抬头看天,说云都没几朵,怎么就要下雨了?  马锅头牵骡子走在前头,脸在笑,脚把地上的石子踩得很重。那隆隆的雷一直响,我们都听出了假,问啥声音这么响?马锅头朝前指,啥也没说。  拉姆坐得高,手臂向上升起,朝远方大喊一声:哦霍霍!狗冲到了前面汪汪吠起来。我和阿克也兴奋了,朝前跑,上了一面山坡,便看见了横在眼前的一条河。河不很宽,满河的白浪吼得地皮都在抖。阿克说他还没看见过这么急的浪子。拉姆说,浪子喝醉了酒,在愤怒地发酒疯。阿克嘴里就连吐几个屁字,说他觉得浪子是无数个小炸弹在不停地爆炸,把天炸塌了地炸裂了,它才休息。我说浪子就是浪子,河水陡了,浪子自然急。他们就笑我没有想象。问马锅头,这河取个啥名?马锅头说,尼曲。这一带的老辈子都叫它尼曲,就是银子一样的河。我看看满河的白浪,朝远处翻滚而去,直到天的尽头,看起来真像一条长长的银带子。可我们在阿克带的地图上,却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泥鳅河。汉人真会安名,把尼曲听成了泥鳅,好像这湍急的水里真会生几个内地冬水田里的泥鳅。  河水横在我们面前,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水雾。河上只一根钢索,连接两岸。岸上有滑轮和摇柄,挂在一根套了皮带的木杆上。我们知道这是溜索桥,荡在上面肯定很好玩。马锅头却说,这桥很危险,套不稳会滑进河里。他们这里的人都很少有人敢溜索桥。顺河朝下走,最多一个小时,就到了过河的石桥,那是乡里集资修的,可以过拖拉机的桥。本来,这索桥要拆除了,可寨子里的老马脚子们都不干,因为这桥挂着他们的魂。过去,他们每年都要在上面来回好多趟。有时,涨洪水,浪花溅起来淹过了头。他们仍然在上面溜。那时,溜的不是钢索,是缠成几十股的藤索,抹上桐油,就开溜。藤索不经磨,几个来回就要换。阿克问,马和骡子都要吊在上面过河?都要吊在上面过,马呀骡子呀驮运的货物呀都要吊在上面过。这河的浪太急,有时藤索套不稳,人和骡刚溜到一半就断了,一沾急浪就没有踪影了。现在用的是皮带和钢索,比那个时候稳多了。  马锅头仍然怕我们溜索桥,坚持要我们走下游去过石桥。拉姆抓起皮带就往身上套,说她偏要尝尝溜索桥的味道,不然走这趟茶马古道就太没意思了。阿克的脸色变了,看着拉姆什么也没说。我说你过不来就别过,这河里的鱼专吃细皮嫩肉的女娃子。她脸红了,说我秋千都荡得来,还过不来这桥。马锅子说,你要过,得我帮你套皮带。马锅子把皮带在她身上重套了一遍,又从放在石台上的桐油桶里蘸起润滑的油在滑轮上和钢索上擦了擦,叫她带上专门的皮手套,说把钢索抓稳,开溜了!把她朝河里一推,唰——她的衣服和头发翅膀似的扇起,人一下就小了,在河心处停了停,马锅子又拉滑轮,人又飞似的朝对岸滑去。她跳下地,松开皮带后,朝我们兴奋又跳又叫又挥手。我从隆隆的水声中捉住了她的声音:喂,我忘了带狗过来了,我还要过来带狗!阿克急了,真怕她过来带狗。便把狗抱在怀里,套上皮带,对马锅头说推我一把。唰——他渐渐变小了,大约身体有些沉,快靠对岸时,人停住不动了。马锅子拉滑轮,滑轮也不动。马锅子骂了句难听的话,说那女的尿没屙干净就溜索,肯定要遇上倒霉的事。我却让他的话逗笑了。阿克没听见我们说什么,他很冷静,抓住钢索一把一把地前拉着,终于上了对岸。马锅子说,阿克是个天生的马脚子,三十年前遇上他的话,肯定会收他为徒弟了。  该我溜了,套上皮带,骑在横起的木棍上,马锅子说准备好了,在我背上使劲一推,我便飞起来了。哗地一声,浪花炸开了,无数的水花子溅了我一身。我甩甩湿淋淋的头发,大声喊叫着,好过瘾呀!声音未停,我的脚已经站在对岸了。  我们站在岸边朝对岸的马锅子挥手。马锅子从牙齿侧缝里嘘出尖厉刺耳的哨声,拉着马,松了缰绳,让马自由地在草坡上吃草。我们朝前走去时,一串用嘶哑的嗓音唱出的歌高高的越过了暴怒的河浪,从对岸甩过来,在四周的山壁上,在我们的心里回响着。我们没听清他唱的什么,但那浓烈的马脚子味道,像浓烈的二锅头,使我们的激情火似的燃烧起来了。我们都回头,朝仍然站在岸边送我们的马锅头喊:喂,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狗朝对岸汪汪地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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