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然到生命】天养人,胖嘟嘟

 

人养人,瘦娃娃...



农历三月,开启了最为欢乐的时刻。

月末的三月李熟透了,我们在李子树枝头坐着,一边荡着双腿吹吹牛,一边摘下李子吃到饱。

樱桃还未红透,鸟儿们比我还馋,奶奶让我在树下守着。放学后我搬两张凳子,一高一矮当课桌,在樱桃树下写作业。听到小鸟飞来,就吆喝一下。好些树尖上的樱桃被惊飞的鸟儿散落到地上,我拾起来吃了,味道总比自己偷偷摘下的更甜。因此我常常说,“鸟儿的嘴肯定是甜的”。

四五月份,枇杷熟了。想起屋后几株枇杷树第一年结果时,爷爷奶奶不许我吃,说头年的果子女娃娃吃了要不得。我趁家里人午睡了,偷偷翻到小坡上摘枇杷。小小的三四株枇杷树,比我高些许,果子又大又甜。亏得我偷吃了,后来枇杷都没有这么大个的,结的果也渐渐的一年比一年少了。那是我长这么大吃枇杷最多的一回。市面上的枇杷太贵舍不得买,家里的枇杷熟了我又总不在。

“伍月捌,吃枇杷;陆月陆,地瓜熟……”天气真正热起来了,漫山遍野的小地瓜也熟了。这种野地瓜,藤蔓贴地长,一长一大片。红红的地瓜熟透了,藏在绿草从中。天气炎热,也挡不住我和伙伴在山上翻浓郁的地瓜藤。往往太阳直晒的地方,能翻出许许多多红色的野地瓜,只有小指头那么大,像一片红宝石躺着。我们摘下好多,捧到树荫下吃,掰开后露出黄色的籽儿和粉白的肉,含在嘴里香甜中微微有点儿酸。运气好可以吃撑了再带很多回家,傍晚乘凉再吃。

“杨婆婆李奶奶”我是肯定吃过的,只是不能够分得清楚了。都是低矮乔木上结着的一串又一串珍珠,红红的就很甜,要是橙黄的呢就会有点二酸。它们的样子,要是放大个几十倍,就很像是葡萄结在了树上。

桑葚跟着野地瓜一起,被大人们列为娃娃们不许碰的对象。野地瓜贴地长,大人们说蛇经过会吐口水在上面,吃了会生病;桑葚长在树上,熟了之后甜香引得蚂蚁爬上去,大人们说蚂蚁爬过的桑泡儿吃了肚子疼。大人们的恐吓只在一开始起作用。可当我们从田野路过,看到田埂上桑泡儿红的发紫,不由得我们不心动。那些紫红的桑泡儿最甜,真的会有蚂蚁。我们把蚂蚁吹开,就往嘴里送。吃多了后,嘴唇和舌条都紫了,为了避免与大人之间不必要的争吵,我们常常在饱食之后挑些浅红色甚至还带有青色的桑泡儿来涮涮口。它们微微有些酸,但味道也还是不错的。

写尽小时候吃过的野味,我怀疑三天三夜够不够。大自然极尽耐心满足孩子们好奇和爱吃的天性。竹林烤熟的笋壳虫味道像烤螃蟹;夏天暴雨后田边的缺口处撒网可以兜住很多落往下一块梯田的鱼,以及雨后可以在阴凉僻静的地方采到新鲜的蘑菇;堰塘边上的石块下会藏有很多螃蟹;田边干涸可见湿润泥土的地方,顺着小孔挖洞可以捉到肥大的泥鳅和黄鳝;赤脚挖路旁的折耳根是不明智的,四处疯长的茅草根尖会刺破脚丫,可是你若愿意拔出它来嚼一嚼就会晓得,茅草根的味道也是甜甜的;刚刚砍下的玉米杆,可以像甘蔗一样啃;还未完全成熟的核桃吃起来同刚出土的花生一样,有淡淡的奶香;爬满墙壁的豆腐叶摘来煮面,面条微涩、面汤清香,菜叶却是滑滑的;苹果梨圆圆的像苹果,却长有梨的斑点,吃起来只有梨的味道;李子吃多不会像大人说的那样拉肚子,因为我曾经数着吃了八十多个,满满的一袋子,除了感到肚子很撑外并没有其他……

也有遗憾的。前两天在圆明园闻到了槐花香,想起曾经看到别人摘下一串串的槐花,用手一捋,花瓣全在手里。我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们,一口把槐花放到嘴里咀嚼然后咽下去。我吃不来,也不敢吃。花儿怎么能吃呢?可是后来吃过桂花糕、玫瑰饼,或者明年春末,可以尝尝槐花的味道。

【2016-5-5 农历三月廿九 立夏】

阿姨再三要爸爸和我讲两句,电话那头是爸爸不耐烦的声音。三舅婆去世了,爸爸同三爸商量着回老家的行程。而我除了讲一句“早点休息”,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留够了时间悲伤,我在几分钟里好好怀念舅婆。春节拜年,最后一次见舅婆,她仍旧病痛缠身。我晓得她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多年挺过的岁月,如今不能继续守下去,真的是上了年纪。她的身体已经瘦空了,皱巴巴的皮肤下,能够清晰地看到骨架和经脉。

生命是敬畏时间的,自然给予一切,也收回一切。她依然存在,但不能确定,没了我的计算,她之后的存在多久多长?

按照老家的仪式,她走后会请来道士超度亡魂、下棺入葬。没有人会为她致辞,墓碑上也不会铭刻今生的她如何为人。而我愿意为这个受苦受难的人讲讲:生前她是坚强、善良、勤劳的,是一位贤惠的妻子,一位慈爱的母亲,一位无比疼爱孙辈的老人;她离开娘家前的日子我不晓得,她嫁入李家后做的所有,都关切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手机里唯一有关她的照片,是我,就永远记住这张微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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