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直女,但我喜欢的人是同志

 

“直女喜欢上同志是什么体验?” “在机场等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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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asia



今年是我和 A 认识的第五年。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精神上的双胞胎。在成为朋友的头半年里,我们每周都会一起散步,没日没夜。有时候一不小心就到了凌晨三点,校园里没有什么人影,只有流浪猫还陪伴在我们身旁。

尽管在精神上有着某种亲密,我们还是不得不保持距离,因为我喜欢他,而他喜欢男孩。

这件事让我在过去五年中经受了很多折磨。从 A 告诉我他喜欢男生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关系就被判了死刑。感情上的失意之后,我开始厌恶自己的性别,也厌恶自己的身体。这些挣扎让我长期都处在东拉西扯的状态。

不久前的一天夜里,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如果把对 A 的单恋看成和对直男的单恋一样,我会觉得好受一点吗?我开始问我的朋友:“你觉得单恋直男和单恋同志有什么区别?” 那几天我得到的大部分答案都是 “被直男拒绝时你会更痛苦,而被同志拒绝,你不会觉得那是你的问题”。

在喜欢 A 这件事上,我一度觉得自己在孤军作战,很少人真的理解我的感受。但事实上,我绝非一个特例。我知道,在我至今还难以触及的地方,还生活着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人。我们因为喜欢同志而收获了 “湾仔码头” 这样的代号。在朋友眼中,我们有时候就像个笑料,因为这一切从始至终都让人觉得太过荒谬。我们有时候也嘲笑自己,除此以外,好像也找不到更好的姿态。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我会收到朋友发来的文章,一条一条地教我如何辨别 gay,好像这些戏谑的文字可以帮我防止“悲剧”再次发生。



∆ 图片来源

在我非常挣扎的时候,“同志” 成了一个敏感词,与之有关的一切都会让我产生特殊的恐惧。后来我发现,人们对我这样喜欢上了同志的女孩存在一些误解。被同志拒绝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当事人也不总是会觉得这件事有那么好笑。

 你看不出他是同志吗 

和所有其它的感情一样,直女喜欢上同志的原因各不相同。

很多人声称自己有 gaydar(gay+radar),能够识别 gay 的信号。尽管如此,有时候同志还是很难 “辨认” 的。同志的性别表现并不一定是人们刻板印象中的那样。性是且仅是人的一部分。性取向难以准确无误地概括一个人。即使同为生理上的同性恋,在这个群体内部,每个人也各不相同。有些同性恋不那么认同圈子文化,他们的性别表现就可能变得更加模糊而难以 “辨认”。我在喜欢上 A 的前两年里都丝毫没有察觉他喜欢男生。这一点可能会和 “同妻” 问题有些相似的地方(喜欢同志的直女也会被人打趣说有 “同妻体质” ),但二者本质上是需要区分的两个概念。很多 “同妻” 都和喜欢同志的直女一样有着相似的单恋经历,她们在感情生活中被拒绝,收获冷漠。但 “同妻” 问题中包含了刻意的隐瞒,有恶意伤害的性质。而直女喜欢同志时,同志并不一定在隐瞒什么。他们希望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愿意进入到一段关系之中。有人会讽刺他们 “深柜”,但对他们自身而言,也许只是不想把性取向放在那么重要而显眼的位置。

有时候人们可以 “辨别” 同志,但可以 “辨别” 不等同于能够拒绝。一些同志所具有的独特气质也会让不少女性难以抗拒。薛凯琪有一首歌叫《男孩像你》,讲的是女孩喜欢 gay 的故事。这首歌的开头就唱出了 “湾仔码头们” 的心声:
男孩们来约我一般送花
而无人能似你亲手种花
但男孩像你 不要我下嫁
男孩们能有你搬纤细吗
谈情时 明我那种感性吗
但男孩像你 只爱同类吗


我无意将同志同一化,但同时也不得不说他们身上的一些特点确实为直女所热爱。他们可能更加温柔,更少攻击性,相处起来更让人舒服,也可能生性敏感、纤细,更加在乎他人的感受。相比很多直男,他们可能在兴趣爱好方面更容易和女生聊得来。此外,因为性取向的原因,同志往往会让直女觉得很安全,双方交往起来不需要那么多套路。这些区别于主流男性气质的特点让很多同志在直女群体中深受好评。坊间流传的那句 “要把妹,先装 gay” 正是对这一现象的调侃。

我的朋友 A 总会仔细地照顾着我的心思,和他在一起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有他在的世界还会变得更加奇妙而有趣。比方说,他会把相机放在自行车篮子里然后骑着车录制移动的夜空,然后把他的艺术品偷偷地展示给我看。我会给他念我写的诗,他会把我不经意间说的话当作诗记录下来。我们都被精神上的贴合所诱惑。最终,是这种简单的喜欢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

 在机场等一艘船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是 “直女喜欢上 gay 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很多答案里都有一句话:“ 在机场等一艘船”。我想说,谁不想到码头上去等船呢?问题在于,如果我们的性别让我们困在机场之中,我们还有权利去等船吗?

很多时候,我对 A 精神上的亲密总会向肉体上的亲密流动,而多数时候他都是拒绝的。我开心的时候会想和他牵手/拥抱,但这些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到后来,他会为了照顾我而和我牵手/拥抱,但这件事中勉强的成分总是会让我难受。很多时候我会想,爱意的自然表露对他来说会不会构成侵犯、骚扰。在这个不平等的关系天平上,我的爱不断地累积,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下沉了。我会希望自己是男生,开始穿比较中性的衣服。睡不着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假如自己是男生,他是不是就会喜欢我。我常常因此陷入怀疑。因为肉体上的疏远,我有时候也会不相信精神交往的真实性,从厌恶自己的身体和性别开始一步步走向对自我的全方位否认。几年的挣扎过后,我得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结论:我不值得被爱。

我和 A 之间的问题,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解决。束手无策时,我觉得非常孤独。我不知道 A 的压力是不是比我还大,事实很可能是这样。对于他人的痛苦,我们的想象力总是过于匮乏。有时候我觉得离开他也许对他更好,试图通过喜欢上别人来粗暴地结束这一段还没有真正开始的关系。这个选择让我喜欢上了人生中的第二位同志。此时我对自己更加怀疑,我觉得我就是喜欢这一款,而他们永远都不会喜欢我。在这个死循环中,我好像永远都走不出来了。短暂的“精神出轨”之后,我又回到了A的身边,重新沉溺于这段关系之中。再后来他有了男朋友,我的挣扎就聚焦到他男友的身上。所有的联想都让我痛苦,好像我要和全世界战斗。我嫉妒那个男人,恨他,也间接地爱着他。世界上有人能代替我去关爱 A,去完成我永远做不到的事,我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 何式凝 图片来源

真正在这件事上获得理解是在今年年初。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翻到香港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何式凝的传记《我係何式凝,今年五十五歲》。这本书的第一章写的是她和同志男友的故事。我一口气读下来,三小时九十页过后,开始重新看待自己的过去。何式凝和男友周耀辉在一起的时候,周会让她在他们牵手时从一数到五十。他们旅行期间躺在同一张床上,让周感到非常不快。周耀辉对何式凝女性身体的抗拒,何式凝都看在眼中。这种抗拒让她想从十五楼的酒店房间跳下去。她说:“我为了拥有一个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的女性躯体而感到异常羞愧。暗地里,我常在拟想一个画面:在他面前脱光衣服,跑到街上去,羞辱他,同时也羞辱自己,作为我的抗议。” 何式凝在记录自己的痛苦时,也写下了我的痛苦。尽管我们从未相识,她却成为了能够理解我的第一人。因为读到了她的经历,我跳出自身,开始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自己的经历。我意识到必须在抗拒自己身体的行动中停下来,并且敢于承认:我值得被爱。

 “伤害” 过后还会有理解和爱吗 

2005年《新闻调查:以生命的名义》采访了一位同妻小雯(化名)。在《以生命的名义》中,小雯谈到了自己作为同妻的经历。她的丈夫从恋爱开始就对她很不主动,亲密行为好像是他的负担一般。这让她很困惑,小雯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没有吸引力的人。九年的婚姻过后,她发现了丈夫是同志。她照常为丈夫准备了晚餐,然后自然地拍拍他,让他不要再躲了。他们抱在一起大哭,丈夫也觉得很后悔,说自己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小雯也许会恨他,但夫妻多年生活的情感是复杂的。小雯说,丈夫的将来会比她自己的更加困难。作为 “受害者”,她们还有去保护另一位 “受害者” 的冲动。在传统认知和社会风气的影响下,中国是 “同妻” 大国,不少学者(如张北川)对这一群体的生存现状进行研究。此外,另一个更容易被忽视的群体是“同夫”(女同性恋者的丈夫)。他们都在不同程度上遭受着不同形式的暴力。



∆《女朋友 男朋友》电影截图

张孝全和桂纶镁主演的电影《女朋友 男朋友》中,美宝喜欢阿良,阿良喜欢阿仁,阿仁喜欢美宝。这样的关系听起来很狗血,但跨越性取向的感情在现实生活中却是真实存在的。直女会喜欢男同,男同会喜欢直男,直男会喜欢 les, les 也会喜欢直女……人与人之间的吸引都是自然的,这并非什么怪圈。反正不管喜欢上谁,都别因为他人而为自己的性别、身体、取向感到痛苦,更不要因为自己有难处就去伤害别人。 我们都值得被爱,再鸡汤这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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