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Hawaii 山海经(一)

 

最坏不过冰川未访火山未闯能一起到达的远方亦未同往...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良辰美景。良辰美景这个词的妙处在于,美景总是在那里,而良辰才是难求。

第一次看到自己脸上长了泪沟的那天早上,我在夏威夷的茂宜岛。虽然只是浅浅的一条,还是把我吓得不轻。那个沮丧的瞬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么美的世界,如果有一天我又老又丑,即使我仍配去看,还有谁还愿意陪我去看。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

焦虑和沮丧在什么时候最容易被遗忘?一是身体不适的时候,二是受到巨大视觉冲击的时候。人就是脆弱的动物,注意力非常容易被分散。 要不然大概“overwhelm”这个词就是毫无意义的了。因此很多人不高兴的时候,就倾向于做点不常做的事儿。我也是这样的人。

于是那天后来我们road trip去了Hana Highway, 号称“离天堂最近的公路”。从位于Kihei的Maui Hill出发,开到一百多公里外的Hana Town然后返回。由于出发得晚,返回Maui Hill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沿路风景极好,果然"Heaven is good, Maui is better" 不仅仅是一句口号。

还有人烟的地方的van



树林后面有小牧场,牛羊在悠闲地吃草。挺像非洲的。



大部分人选择在这买点水和零食,因为一旦过了这里,除了路就是路,沿途除了和我们一样的 road tripper和热带雨林之外再无人烟。

“天阔云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进入雨林区的第一个弯道



沿路这样的弯道有七百多个,中途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次;毕竟不是赛车手,这样不停地过弯实在太晕。进山之后也没有再拍照,因为没有专业设备实在照不出景深,只好都记在心里了。

停车的地方在一个不高的山顶,能看海景



到达Hana Town的时候已经日落了。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小的小镇,小到晚上几乎看不见人影,整个海滩除了渔民晒鱼和洗车的凉棚之外,空空荡荡,一望无际。那天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亚洲面孔,服务员也只会说西班牙语。我们在唯一的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开车返程。

照例在沙滩上云的倒影边写了字



那天看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丽海岸线,峡谷,飞瀑,热带雨林和真正的穹顶星空。





真正在纬度低而海拔高的地方,天空才是彻彻底底得圆拱形,能够把人包围在内。星星深深浅浅地闪着光,像颗颗饱满的钻石挂在深蓝色的天上。在没有路灯的路段,就是这样的星光给我们照亮路面。

在这些星星多年之前的光芒的笼罩下,人已经不会感觉到震撼,甚至不会感觉到孤独,只觉得遗憾。人生太短,宇宙太大,无论是多么智慧、多么英勇、多么美丽的个体,有太多东西再努力再幸运再倔强也无法达到。

大概青年和中年的界限,就是承认这个世界上有 impossible.

那天看到星空之前,我想着一个故人。

不到一年之前曾经有个夏夜,天气很好。我们在我家楼下和我家附近的一个小山上看了国内少见的星星月亮,走来走去,直到凌晨四点,附近的早餐店已经准备开张。他说着曾在某国看过的满天星星,说那个星空更美更亮。而当时我却突然想到Juan Rulfo在Pedro Páramo中写的几句话:

“Había una luna grande en medio del mundo. Se me perdían los ojos mirándote. Los rayos de la luna filtrándose sobre tu cara. No me cansaba de ver esa aparición que eras tú. ”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月光渗进了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

去了Hana之后, 大概世界上也没有更好的星空留给我看了。最好的星空,我已经看过了。

有一首歌叫做《雷克雅未克》,是我最喜欢的黄伟文写的歌词。有一句是这样的:“好比原来一起能到达的远方,而未同往。冰山未访,火山未闯。” 这曾经是我最害怕的事,后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无论是否长皱纹,都是一样。

无论是否一个人,都是一样。

The pursuit of infinite impossibilities is what makes us hu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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