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贤文苑 情感的返乡:微语絮絮说厦大

 

情感的返乡:微语絮絮说厦大——谨以此文献给母校厦门大学创建九十五周年春雾飘渺之夜,静坐案前,...



情感的返乡:微语絮絮说厦大
——谨以此文献给母校厦门大学创建九十五周年
春雾飘渺之夜,静坐案前,忆及求学历程中的“厦大时光”,情感的波澜顿时如潮水般荡漾开来。

大概是悲秋久之的缘故吧,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最后几年,心事犹如万迭愁云集结于胸,总想背起行囊,觅一处清幽雅致的地方吐一口郁气。恰彼时心中装满素心向学的意念,重返校园,到书声琅琅的校园洗涤身心,便成了逃避世事的不二选择。

厦门大学乃闽地最高学府。孩提时代,“厦大”二字,直如大山般巍峨矗立,听师长言说厦大,总有一种肃然起敬的神圣感。敬畏既久,即便二十多年后伫足厦大大南校门,犹自好一阵怦然心跳。

初宿芙蓉园,难免兴奋。是盛夏的一个夜晚,凉风拂面,圆月高悬,耳际涛声阵阵,那闪烁于山腰谷间的点点灯影尤其荡人心魄。友人温婉地说:“对面就是凌云研究生宿舍,你以后要来,就住那。”言者无意,讵料竟“一语成谶”,翌年还真考取厦大,成了厦大人,此后便惬意地栖居于凌云(五)403室直至毕业。

宿舍背山面海,推门可见海鸥拍翅,邮轮进出。又因地势高,点缀着几朵游云的蓝天愈加显得辽阔无垠。赶上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弯海水波起浪涌,满园新绿映入眼帘。这时,套上耳机,信步悠转,便是妙不可言的散心养性了。听五老峰百鸟鸣啭,嘤嘤成韵;看建南堂春燕衔泥,筑巢正忙。步履所至,春光满地,恍惚如入桃源仙境,不知今夕何夕。

也许,在旁人看来,追忆求学时光,无非盘点一本光阴的流水账,其内容不脱“零余者”们《念奴娇》、《声声慢》之类的心事堆砌,与诗情画意端得无涉。但在我,那是自己的求学史,历史的真章唯有主人才可真正理喻。最忆宿舍后山那片相思树林,黄绿相间,层层迭迭,更有不知名的鸟雀跳跃其间,似与学子相乐。傍晚时刻,金乌西坠、微风送爽,树下踱步而过,心中充满喜悦。闭上眼,默念着天官赐福,在枝桠互荫的转角偶遇笑意盈盈的牧羊姑娘。兴许因缘未至、福分浅薄,又或者未曾挨受伊人一顿细细的皮鞭敲打?多少回臆造中的“美丽邂逅”,终归化作了无影踪的缕缕清风,至今思之怅怅。

宿舍楼边侧有小径通往五老峰,翻越峰顶,可抵万石植物园。不知是为了节省门票钱,还是期盼密林里现出一个林妹妹,周末的日子,总有游人络绎于坑谷之间。久而久之,违规路竟成了逃票的康庄道。是在山顶无名村落的畦地里,顺着残留的梗叶,徒手挖出一个番薯。手捧番薯,皮厚者我全然不顾是否犯下“窃薯”之罪,却一味沉醉在拾获果实的愉悦中。就一洼山泉水,匆匆搓洗,张口咬向尚余泥土芬香的番薯,嚼之咽之,一边跳步前行,一边轻哼“洪湖水浪打浪”,真是“薯”不尽的美味,“薯”不尽的风情。说说笑笑间,松林、芭蕉树身旁次第掠过,忽见坡下有阿兵哥招手:喂喂,你们两个,快下来,有朋友找……

兵令如山,唯有怏怏下坡来。欲待细问缘由,兵哥正色道:“倒没有甚么朋友找,喊你们,是因为你们越过了警戒线,此处乃军事重地,不能随便进入。”闻听此语,我们大感惊骇,仿如豹子头误闯白虎堂。兵哥表示要扣下一人,另一个须拿证件核对身份。想到自己是境外生,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连忙挤眉努嘴示意友人先行折返宿舍。期间,为缓和气氛,也为了消解无聊,便嚷着要看电视并将频道调至体育台。终于,苍茫暮色中,友人气喘吁吁赶回军营。当瞥见传达室内两个男人谈笑正欢时,不由一脸纳闷。如实告之曰兵哥哥也是球迷,我们看球赛、说国足、谈论郝海东(原国家队前锋、已挂靴)。友人揶揄说,早知如此,悔不该一路飞奔将你赎,应让澳门同胞留宿军营聊个够。我以“秀才遇见兵,愈聊愈开心”应之,口舌之辩虽占上风,但也因此吃了几记粉拳。

厦大三秋,那一千多个日子业已编织成迄今最为逍遥快乐的生活场景。悠久古老的闽南文化,犹如旧酿;时尚现代的特区气象,恰似新醅,二者共冶一炉,酿造出高雅醇美的鹭岛风情,令我不饮自醉。检视旧日时光,学识渊博的师长同道、多彩多姿的校园生活,好似经典影片一般在记忆的长廊里静静回放。而库存中那一道永恒风景,当属“我们的校主”陈嘉庚先生。

先生早年求生计于异乡,后将生意场经营所得,用于创建集美学村和厦门大学。冀盼厦大“研究高深学问,养成专门人才”,“为吾国放一异彩”。他以侨商之身,孜孜于文教事业,即便身陷时艰,亦坚持“变卖大厦,支持厦大”。这种散尽家财,培育英才的执着,一步一个脚印,悲怆复振奋,为厦大的前行注入了血性和元气,其思想之精深、境界之高远绝非同时代富绅可比。他行事果敢,颇有一股项羽举鼎般的霸气,由此建构起独特丰富的“嘉庚精神”,并铸成一道雄浑厚重的风景。每当春雨淅沥的时节,校园主楼先生像前,鲜花簇簇,那是各路学子校友胸怀感念,寄托哀思。花篮花盆,拱卫校主,间有晶莹水珠沿花瓣悄然滑落。盛满康乃馨、百合、马蹄莲的花篮,分明蕴涵着千千万万厦大人的心香与泪酒。念及先生于国事蜩螗之际,以一己之崇高,惠泽无数学子,力倡“所获财利,慨办教育”,不由为之动容,满心戚戚。

建成一所高水平现代中国大学,是校主的宏愿。他任人唯贤,出手慷慨,所聘教授多为一时之选。创校初期,林语堂、鲁迅、顾颉刚、沈兼士等名家,纷纷联袂南下,芙蓉园师资一时蔚为大观,厦大学术因此盛极宇内,鹭岛人文也因此风光一片。

今天的校主雕像俨然校园一景,而好汉坡前的鲁迅石像草坪,则是莘莘学子挥洒激情的乐园、一处精神高地。夜色初降的时辰,红色塑料桶化为烛台,蜡烛燃亮,叽哩咕噜声中,诗意朦胧的“英语角”便宣告开场。热闹哄哄又磕磕碰碰的口语对话正待入戏,便见“袋里少钱,心头多爱”的学弟们一脸正经地自弹自唱: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真真是思绪飞扬,激情饱蘸!漫行中停歇脚步,藉助暗红的烛光,看看这些为爱卿吐露心曲的才子情圣,再望望身旁的鲁迅先生,便觉得他们离我是这般的近,近乎一家子。是啊,虽说入学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同是厦大人,共饮鹭江水,缔结善缘于芙蓉园,就传承意义上说,又何曾须臾分离、又分甚么彼此?

无论以学子立场,抑或校友视角观照,厦大可歌可颂者都不止千百。芙蓉园的秀美令人眷恋,但在特殊时期,芙蓉园上空也曾弥漫着人为的迷雾。老校长林文庆博士躬耕厦大十六载,却被刻意遗忘半世纪。这样的境遇,每教有心人心头沉重、欲哭无泪。林博士舍外交部长而就厦大校长,在杏坛传为佳话。因其主政有方,厦大办学体制逐步健全,学科建设日新月异,一举奠定了“南方之强”的基础与格局。然而,长期以来,偌大个芙蓉园,竟然没有“一砖一瓦、一张墙角照片或一间斗室,凭吊或纪念林文庆”,连校史研究专家也三缄其口,举笔不决,这到底令人为之扼腕。所幸,借八十五周年校庆东风,林文庆纪念亭和雕塑相继落成。塑像基座的铭文这样写道:“一九二一年六月,林文庆博士应校主陈嘉庚先生之请,接掌厦门大学,倾其睿智才学,运筹操劳,主理校政十六载。学校事业蒸蒸日上,硕彦咸集,鸿才迭起,声名远播海内外,与公办名校并驾齐驱。”

禾山巍巍怀师德,鹭水泱泱见道心。“含冤蒙屈”数十年之后,历史终于给出了客观公正的评价。有感文庆公文章学养、气度情怀皆可品可鉴可追慕,某年,乘空港转机的间隙,我携妻女前往芙蓉园鞠躬致意。亭前肃立,想到误踏军营之时,犹是年少学子,涉世未深,而今已为人夫人父,尝遍生活百味,不由再三感慨。返程路上,脑海里荡来漾去的尽是“学界老魂一苍凉”七个汉字。

偏居东南一隅的厦大,地理意义上远离政治文化中心,但分明距离现代高等教育、前沿学术很近,有着别样的光辉与荣耀。厦大曾蝉联首届和第二届全国大学生学业竞试第一,被称为“东南最高学府”、“加尔各答以东第一大学”。古有“七子五登科、一门三进士”,在厦大,则有父子两院士、夫妻双博导,不被用人单位器重的校友陈景润,成了摘取哥德巴赫皇冠的数学王子。在他们身上, 我们领略了“士子”智慧的喷薄与力量,看到了“能与世界各大学相颉颃”的豪气与血性,感受到厦大那薪火相传、自强不息的赳赳豪情。天风海韵,涛声帆影,大气与精致在这里交融,光荣与梦想在这里轮替。纵然未曾真正触及母校风骨精神,但从不改一副“爱她一万年”的忠贞模样。以至于有亲友朋辈询以升学事宜,往往私心骤起——“去啦,你去啦,报考厦大,肯定唔会错”,千声万声尽道母校好,丝毫不顾“他者”感受。

爱一个人,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之外,还应在乎甚么?一所大学,学位证书、专业知识以外,还应给学子甚么?无暇细究爱人与择校之间是否有内在关联,但我固执地认为,异于低层次的好感或喜欢,爱一个人或一所学校,倘若爱,请深爱!一定要上升到“爱”的高度,倾诉衷曲,因为那是一种无法自控的痴迷,即便身不能至,亦须心向往之,三年、十年、三十年,苦苦守候,风雨无阻。当然,敬之爱之,最重要的莫过于选对所爱之人──炊烟起了,在门口等他;梅子熟了,在树下等她;等到彼此都老去了,假如有来生,那就在来生里低眉互等吧。

絮语三千,心香一瓣。情之所钟,语无伦次。我之于厦大,大抵如此。

文:98级中文系(硕) 刘景松

资料来源:5月4日《澳门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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