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肯是一个直到生命最后都在不断成长的人 专访乔治·桑德斯

 

不管是作为一个领导人还是一个普通人,林肯都是极具表率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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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文化 吴永熹
在《林肯在中阴界》之前,乔治·桑德斯一直以风格独特的短篇小说行走美国文坛。他的小说想象奇崛,表达方式新颖多变,充满黑色幽默与反讽。其主题则常围绕对资本主义、消费主义及大众文化的嘲弄和批判展开。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常被纳入“后现代主义”流派,被与唐纳德·巴塞尔姆、唐·德里罗、大卫·福斯特·华莱士、唐纳德·安特里姆(Donald Antrim)一并提及。这一小拔“反传统”的作家不算大众与流行,却凭借各自的原创魅力,拥有一批狂热的拥趸。

直到短篇集《十二月十二日》出版并登上《纽约时报》年度好书榜,桑德斯才进入大众视野。今年《林肯在中阴界》获得布克奖,则无疑进一步推高了乔治·桑德斯的知名度。布克奖评委会主席罗拉·杨称,《林肯在中阴界》 “吊诡地召唤出了另一个世界里已死的灵魂的生命,鲜活而生动”。“它探讨了关于‘同情’的故事和意义。”

乔治·桑德斯 摄影:Tim Knox
《林肯在中阴界》是桑德斯写作三十年来出版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它讲述的是美国内战时期总统林肯痛失爱子的故事。但作为一部“桑德斯小说”,《林肯在中阴界》也完全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长篇小说:叙事者是一群鬼魂(包括林肯刚刚去世的幼子),故事也全部以碎片的形式叙述。有评论者认为,《林肯在中阴界》读起来往往更像戏剧或口述史,而非小说。

在桑德斯看来,写长篇和短篇的区别并没有此前自己想象的那么大,这或许和《林肯在中阴界》是一部反传统的小说有关系。而他认为,自己写作的目标并不是“创新”或“反传统”——风格的意义,在于更好地去侍奉故事的情感核心。

近日,腾讯文化以邮件形式对乔治·桑德斯进行了专访。以下为采访内容。

一本书会慢慢告诉你它是什么

腾讯文化:你是第二位获得布克奖的美国作家。获得这个奖,对你意味着什么?

乔治·桑德斯:我将它当作一种信任投票,也把它当作一种鼓励:鼓励我下一次要有更大的野心,以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真实的方式,找到更多的美。

腾讯文化:《林肯在中阴界》是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个故事什么地方吸引了你?你是否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假如你要去写这个故事,它会是一个长篇?

乔治·桑德斯:很多年前,我听过关于林肯总统的一个故事——在一个深夜,悲伤万分的总统去了他刚去世的幼子的地下墓室。这个故事不知怎么被我一直记在了心里。

我在开始写一个故事的时候,脑子里通常没有一个想好的长度或形式,我会试着去尊重故事本身的内在基因。不过,在我写得更短、更精炼的时候,我通常会写得更好。

但这个故事似乎想要变得比一部传统的短篇小说更长。事实上,我一直尽量不把它写成长篇,但故事本身似乎“赢得”了它的长度。我只是在诚实地倾听它的声音。

腾讯文化:但这个长篇的结构是相当反传统的,它是由许许多多的鬼魂用碎片的形式讲述的,中间穿插了关于林肯的不同历史文献的片断。你是怎么想到要用这个结构来讲这个故事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会是一个以碎片的形式讲述的故事么?

乔治·桑德斯:不是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喜欢在写作的过程中去发现故事的形式。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你要去观察和体认这个故事的情感内核是什么。如果你一直努力想要写得真诚、诚实和感人,你会发现,在整个过程中,故事会逐渐向你展露它自己,它会不断地演变、幻化。这不是为了去写一个“创新”或是“反传统”的东西,而是为了侍奉故事的情感核心。

我有一个导演朋友,他的艺术信条是“在创作中发现”。我很喜欢这个想法。或者,换一种说法,如果故事只是你一开始计划好的样子,在某种意义上,它是令人失望的。你希望它能够漫出来一点,能够真正让你惊讶。

腾讯文化:你写作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碰过长篇,是什么促使你这次放手一试的?就写作过程本身而言,你认为写长篇和写短篇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乔治·桑德斯:老实说,区别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大。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类似“哇,我在写长篇”的时刻,但这个时刻并没有到来。也许这和这是一部有点奇怪的长篇有关系。

但不管写什么类型的小说,我写作时的基本方法是一样的,我会把我在写的那部分打磨好,希望它能够帮助我去修改它之前和之后的部分。这是一个不断重复和不断探索的过程。有时候你写到一个地方时会想:“嗯,我是怎么来到这个有趣的地方的?”一本书会慢慢告诉你它是什么。你的工作有点像接生婆——你要保持开放和接受的心态,帮助它成为它想成为的东西。
《林肯在中阴界》


林肯是一个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不断成长的人

腾讯文化:你是怎么做关于林肯的研究的?在这个过程中,你最意外的发现是什么?你希望在这部小说里呈现一个怎样的林肯?

乔治·桑德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对林肯要做什么样的研究,取决于故事将向什么方向进展。我不想去写一本“关于”林肯的书,我只是想将某个特定的夜晚写活。然后我的阅读就是要去填补那个林肯——在他出场的那些场景中,我需要让他变得真实,富有人情味。所以,我的阅读是向着这个目标的。

我对林肯的印象是,他是一个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不断成长的人。他在不断地扩充他对于平等的理解,不断开阔自己的心胸。他越来越好奇上帝想要他和这个国家怎么做。不管是作为一个领导人还是一个普通人,他都是极具表率意义的。他会仔细地审视自己身处的境况,保持开放、同情心和理性, 并愿意据此行事。

腾讯文化:你在小说中用的是一种严肃而古朴的语言,就语言和语调而言,有什么作品给过你灵感吗?在你的小说里,不同人物的语言似乎是和他们的背景与个性相匹配的,有些人的语言更谨慎、更文雅,有些就更粗糙、缺乏连贯性。你似乎是一个对语言非常在意的作家,那么,创造出这些不同的“声音”,是写作对你的一个主要的吸引力吗?

乔治·桑德斯:是的。我的主要目标是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区别开来,这样才能创造出一种“众声喧哗”的感觉,因为小说里有一百多个人物。

我有时候会想到中国的兵马俑。如果想要将一个陶俑与别的陶俑区别开来,你可能只需要让每一个陶俑都有一个小小的、但却是明显的不同。这样应该就可以了。所以我需要通过语言上的小小差异来创造这种感觉。我在美国国内和国外的不少地方旅行过,我总是在思考造成人与人之间差异的地方是什么,他们的思维模式又是怎样影响他们的说话方式,或是后者是怎样影响前者的。

腾讯文化:这本小说里人物众多,你是怎么去创造和安排这些人物的?

乔治·桑德斯:他们是自然地、按照需要创造出来的,这个过程非常依赖直觉。写到某一个阶段时,一个或是一组新的鬼魂就会自动出现。当你沉浸在书的世界当中时,你的潜意识要比意识走得远得多。

通常来说,故事会“需要”某个特定的人物出现,但我通常是等这个人已经被写出来了,才会意识到这一点。我常常会觉得在写作时,我是在调动我的某部分更强大的、更值得信赖的智慧。所以写作最重要的,就是要每天坐在书房里,试着享受它的乐趣,试着保持灵活,以追随小说的需要。

最喜欢教19世纪和20世纪的俄罗斯文学

腾讯文化:你的小说常常有一种喜剧和反讽的语调,并且它是以一种独特而有效的方式实现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你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有一个类似于顿悟的时刻吗?

乔治·桑德斯:1989年,我写了一个叫做《造波机坏了》(The Wavemaker Falters)的小说,这个故事对我来说是一个真正的突破。我从中发现的最重要的事情是,我的小说需要由娱乐与沟通来驱动。在写作中,我想通过速度、幽默,通过对重复与模糊的逻辑的摒除,与我的读者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这些仍然是我写作时的主要原则。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第一次读到作品的读者,我会去感受每一句话的表现怎么样,然后准备好去做任何必要的改动。一切都是为了实现那个更大的目标,也就是创造一个让读者觉得可信的、富有意义的小说世界。

腾讯文化:你写作时非常喜欢改稿,并且你认为你的作品都是在不断修改中完成的。可以向我们描述一下你改稿的过程吗?在完成多少“初稿”后你会去改动它?你如何确定一段文本已经“完成”了?你会担心在不断改稿时失去耐心吗?

乔治·桑德斯:我会去读我写下的部分,然后想象我的头脑里有一个指针,“P”代表“好”(positive),“N”代表“不好”(negative)。我要做的是去观察指针的走向,然后相应地去调整。当指针划向“N”的时候,我会试着去感觉为什么会这样,并去想我可以怎么改正它。然后就是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个过程,每一次都做出小小的调整。慢慢地,故事会开始朝着它自己的方向前进——它会告诉你它想变成什么。这是一个极为神秘又无比美妙的过程。

腾讯文化:你在雪城大学教授创意写作,这些年中,你最常教的文本都有哪些?为什么选择它们?

乔治·桑德斯:我最喜欢教的是19世纪和20世纪的俄罗斯文学,包括屠格涅夫、果戈里、托尔斯泰、契诃夫、陀斯妥耶夫斯基、巴别尔、丹尼尔·哈尔姆斯的作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作品对故事结构的学习特别有用。

当然了,任何好的故事都会被拿来教。这个过程的核心,是让学生学会观察她对于一个故事的反应,让他们有意识地去问:“为什么我在此处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是成为一个理解读者的作家的第一步,这意味着他们会学着去调整自己的写作,使它变得有效、美丽、打动人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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