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萧穗子才是《芳华》的主角?

 

小萍和刘峰满身疮痍地躺在长椅上,渴望平淡度过余生,才是萧穗子成年后忆往昔岁月的灵魂肖像。...





文 | EYE

影片《芳华》以萧穗子的视点回溯文工团的日子,萧穗子说这段时光的主人公不是她而是刘峰和小萍。但随着影片的展开,我们发现,在萧穗子的观察下,刘峰和小萍是文工团的边缘人,所有与“青春”有关的表演,几乎都与他们无关。反倒是萧穗子一直占据着观众欲望的视线,譬如一开始的歌舞表演,游泳池嬉戏等等。

这使得观众对萧穗子建立认同而非刘峰和小萍,然而影片开篇给观众的引导却是要对刘峰和小萍建立认同,这种分裂而失焦的处理使得观众观影中充满疑惑——萧穗子对于刘峰和小萍是什么态度?为什么萧穗子说文工团里的主人公是两个边缘人?

(没有小萍,注意萧穗子位置)
如果说萧穗子、林丁丁、小郝的青春属于文工团,想必观众和人物自身都会默许。毕竟,除了芭蕾舞鞋和军鞋外,她们才是角儿——在表演中,是A角,是台柱子;延伸到生活中,她们的“傲人资本”可以随意指摘他人的内衣像搓澡巾,可以私设公堂拷问小萍,甚至可以动手扒衣服。

萧穗子虽然很反对她们的做法,但也会嘲笑少女内衣的廉价;当小萍被围攻时,也只是小声表达反对。

萧穗子并没有放弃和其他光鲜女孩子的交往,这种交往一直延续到多年后在海口的书店活动中,她和横刀夺爱的小郝依然保持联系,并拿着刘峰的假手开“触摸事件”的玩笑。萧穗子口口声声说,她的青春是文工团,文工团的主人公是刘峰和小萍。但实际上,刘峰和小萍都被文工团放逐了。



随着萧穗子的叙述,故事由小萍入伍展开。按照常理,在文工团“原住民”一段段富有时代感的华美表演结束后,小萍被介绍给大家;而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受到观众预想的欢迎。相反,是战友对她身上异味的察觉。接着,她想要迅速获得一身军装的希望也落空了,情急之下,小萍偷了林丁丁的军装去照相,并撒谎没有偷。

上述一系列印象的累积,无论我们是借着萧穗子的眼睛审视还是用自己的眼睛去审视,恐怕都很难说一句“小萍,我喜欢你,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集体”。一开始人物认同就建立失败了。

接着是刘峰,他是道德模范,“活雷锋”。该雷锋做的不该雷锋做的,刘峰全做了。尤其是刘峰跑上街捉猪那段,相信没有人看了会觉得刘峰的行为真的很nice,我们要向他学习。接着就是女主暗恋的男孩子趁着厨房里的人全去捉猪,顺手牵羊了好吃的给(pao)漂亮的女孩子们。这形成了一个对比,女孩子们爱得永远不是捉猪的雷锋而是那些“不老实”的男孩子。所以,无趣(没有性魅力)的刘峰,也出局了。

虽然在人际关系上两位主人公从一开始就显得紧张了,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在文工团里承受更大的落空。刘峰终于获得与林丁丁独处的机会,再加上听了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性压抑获得了巨大的解放,居然抱了她,被吓坏的林丁丁选择落井下石,刘峰被放逐到伐木队,后来参加了越战;而小萍看到了刘峰的下场,心如死灰,面对跳A角的机会假装生病,被政委识破后,依然被逼上舞台,后来也被遣往前线。



我们发现,除了小萍、刘峰,和作为叙述人的穗子,文工团的其他人并没被扔到越战战场去。小萍承受了心理的伤痛,刘峰则失去了一只胳膊。

小萍与战友的再次相见是在文工团的最后一场演出中,文工团的战友们依然嘲笑着小萍,而小萍却全然不知,甚至听到熟悉的音乐仿佛恢复了记忆,独自跑到草地上跳了舞,好像是“我想到了草地上的舞蹈,那是我逝去的青春”。——这个逻辑也没有毛病,毕竟,青春就是小伤口呗,需要舔舐,虽然痛,但那也是我的青春。而在当夜文工团的送别会上,大家喝的烂醉,嚎啕大哭,纵然千般不舍,第二天该走的也走了,有的影评人说这段是“鳄鱼的眼泪”,但谁说这不是人家的青春?

萧穗子属于迷茫的体悟者,她在文工团解散后,呆了一段时间。她遇见了来缅怀青春的刘峰,刘峰和萧穗子发现了小萍撕碎的照片,大概小萍从那一刻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芳华落空了吧。

上述分析,文工团中的“青春持有者”是A角们,即林丁丁、小郝、萧穗子等。然而,为什么影片一开始萧穗子却说,文工团的主人公是小萍和刘峰呢?



透过萧穗子的视角,我们可以看到她对文工团战友对小萍、刘峰态度的不认同,但她依然选择与这些战友保持良好的关系,并与小萍、刘峰保持一定的距离。

小萍和刘峰的命运相似之处不仅在于同样在文工团遭遇了情窦初开:刘峰暗恋林丁丁、小萍暗恋刘峰;还在于他们面对命运的不公正只有被动地拒绝而没有主动向命运挑战:小萍拒绝被扒衣,装病拒绝替演;刘峰拒绝承认莫须有的诱供,拒绝警局不合理的罚款。但这些抵抗都是苍白无力的:小萍拒绝被扒衣,但无法自主地终结这个过程,靠的是女领导的喊停;装病的小把戏,也被轻易识破,并被政委楷模绑架进行了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登台演出,随后被踢出队伍;刘峰拒绝诱供被下放;拒绝罚款却被小郝垫付,给小郝写欠条,也被撕毁。



刘峰与小萍所有对命运的反抗,不是通向更深的深渊,就是被神来之手善意“消解”。而文工团的其它伙伴们,从祖国各地来到西南边陲,看似没有亲历战争的身心摧残,还能在文工团解散之时积极安排自己的后路。但实质上依然是时代洪流裹挟着的小人物,光鲜背后也不过是一地鸡毛。

值得注意的是,结尾停留在苍老的刘峰和小萍两人坐在长椅上,萧穗子旁白道:原谅我们变老了,不愿出现,就让我们停留在芳华里吧。之后,伴随着音乐《绒花》,文工团中大家一起笑闹、游泳、舞蹈的画面再次闪现在大银幕上。这段华美的青春,小萍和刘峰是缺席的。拥有年轻的人依然定格在青春时分,而原本就没有青春的如今也青春不再。

这可以被理解成分裂,亦可被理解为一次相互投射,符号化的青春只是表象,而令人唏嘘的人物命运才是一代人青春的内核。叙述者萧穗子有A角的咖位,A角的朋友们,却认为边缘人物小萍和刘峰才是青春故事的主角,这既是叙述者(萧穗子/严歌苓/冯小刚)对往昔岁月的回溯与怀念,又是一次内省或是反讽。

借此我们尝试理解大段怀旧歌舞展演和毫无故事逻辑的洗澡、游泳背后除商业性的奇观复原之外、更深刻的情感逻辑:它必须沦为符号,必将充满粉饰,因为这是人们对青春的向往,而实际上,小萍和刘峰满身疮痍地躺在长椅上,渴望平淡度过余生,才是萧穗子(严歌苓)成年后忆往昔岁月的灵魂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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