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德尔 用钢琴和笔一起写诗

布伦德尔：由作曲家告诉演奏者应该做什么，而不是让演奏者来告诉作品它该怎么样。...

“如果我属于一项传统，应该是这样的一种传统：由这些大师的杰作告诉演奏者应该做什么；而不是让演奏者来告诉作品它该怎么样，或者是作曲家应该写些什么。”

▲ 贝多芬第三钢琴协奏曲（阿巴多/琉森节日管弦乐团

进入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最伟大音乐家之列，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这样的历史地位是确信无疑的。以对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勃拉姆斯以及李斯特作品精湛诠释而著称，布伦德尔是当今音乐生活中毋庸置疑的权威人物之一，他也是这样几个极少数在世的钢琴家之一：不管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开音乐会，其票房情况都居高不下。



与同行相比，布伦德尔有一个最不典型的起步阶段。他不是一位神童，父母也不是音乐家，家中没有音乐氛围。但布伦德尔勇于接纳自己：既不是一位视野超群的读者也并不拥有神赐的非凡记忆力。

布伦德尔的祖先是德国、意大利、奥地利和斯拉夫人的混合血统。1931年1月5日，他出生在摩拉维亚北部（即现在的捷克共和国）的维森贝格，在遍及南斯拉夫和奥地利的旅行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布伦德尔的父亲做过建筑工程师、商人以及克尔克亚得里亚海岛屿上的度假酒店经理。也正是在这里，年幼的阿尔弗雷德第一次接触到了“更为高尚的”音乐。“我既兴奋又紧张地操作电唱机，为酒店来宾更换唱片，大概是由简·基耶普拉1930年演唱的轻歌剧唱片。”（注：简·基耶普拉/Jan Kiepura1902-1966，为著名的波兰男高音歌唱家和演员）。

那时，布伦德尔的父亲到了南斯拉夫西北部城市萨格勒布，成为了一名电影导演。在这里6岁的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跟随索非亚·德泽利克上了平生第一节钢琴课，并且出现在萨格勒布一家儿童剧院里。随着家庭的迁移，布伦德尔有了一批早期教育的老师。战争结束以后，布伦德尔回到了靠近格拉茨的一个地方，在一家百货商店里工作。十六岁以后，布伦德尔的一些小规模正规培训走到了尽头。除了参加极少数的大师班课程以外，他再没有过更多的老师。迄今为止，布伦德尔一直把他那非传统的音乐背景看作是某种程度上的一种优势。



“老师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作为一名自学者，我学会了不相信任何我自己都还没有想通的东西。”比跟老师学习更具价值的是向其他钢琴家、指挥家、歌唱家以及自己学习。布伦德尔有过一台Revox磁带录音机（一种古老的机器但依然能正常发挥功能），他通过录制自己正在学习的作品来习练琴技，聆听自己的演奏并不断加以改进。“我依然认为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方式。”布伦德尔说：“它也使得老师的一些功能显得过时而多余。”

17岁那年，布伦德尔在格拉茨举办了自己第一场公开独奏音乐会，其大胆的标题为“钢琴文学中的赋格曲”，包括了巴赫、勃拉姆斯和李斯特的音乐作品。“它仅仅是由，”布伦德尔回忆说：“钢琴赋格曲和四首包含赋格曲的返场曲构成” 。

“当然，里面有部作品是我自己创作的双赋格钢琴奏鸣曲。我那时以极大的乐趣创作一些复调音乐作品，听一部作品中暗含所有声音的习惯一直在伴随着我。”

除了音乐实践活动以外，布伦德尔也追求其它爱好，包括：绘画、著书立说以及文学，其中文学创作成了他的第二职业。在他第一次举办独奏音乐会的时候，格拉茨画廊陈列了他所绘水彩画的个人展。但布伦德尔1949年在意大利博尔扎诺赢得的极富声望的布索尼钢琴大赛四等奖，已足以启动作为一名表演型音乐家的职业生涯。

▲ 莫扎特第14钢琴奏鸣曲

之后，布伦德尔的巡演遍及欧洲和拉丁美洲，逐渐地、不显山露水地建立起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他也参加了瑞士钢琴家保罗·宝姆加特纳和布索尼、勋伯格高徒奥地利钢琴家爱德华·施托尔曼的大师班课程。最为重要的是，布伦德尔加入了伟大的瑞士钢琴家艾德温·费希尔的大师班。可以这么说：法国钢琴家阿尔弗雷德·科尔托以及德国钢琴家威廉·肯普夫是对布伦德尔影响最大的两位钢琴大师。然而，布伦德尔还是坚持认为他得益最多的是来自聆听歌唱家和指挥家们的演出。

布伦德尔还记得：“年轻时我的整个职业生涯一点也不轰动，它是一步一步推进的。但另一方面是，总有一天我会在伦敦伊丽莎白女王音乐厅演奏贝多芬的节目。”

“这是一个相当不受欢迎的节目，我自己甚至都不喜欢它，但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我从那些大唱片公司那里得到了三份报价。这看起来相当荒诞不经，就像温度计或水壶里的热水，一开始温度缓慢上升、几乎察觉不到，突然间升温的水开始沸腾、冒泡，蒸汽喷涌而出。”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期间，布伦德尔录制了首批唱片，确认了他作为权威键盘艺术家的地位。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期间，他成为首个录制贝多芬全部钢琴作品的钢琴家（厂牌：Vox），这套唱片，在一位评论家看来，包含了“一些有史以来最优秀的贝多芬作品”。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期间，布伦德尔再次录制了全套贝多芬钢琴奏鸣曲，这次是为Philips，这也是他现在唯一的唱片录制合作伙伴。1982-83演出季期间，布伦德尔在遍及欧洲和美国11个城市77场独奏音乐会上，向观众倾情奉献了贝多芬32首全套钢琴奏鸣曲。自40年前奥地利传奇古典钢琴家阿图尔·施纳贝尔（Artur Schnabel 1882-1951）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奏过贝多芬全套钢琴奏鸣曲以来，还没有其他钢琴家有过如此作为与辉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期间，布伦德尔冒着风险，再次在全球演绎了这套奏鸣曲；1996年，他第三次录制了全套贝多芬钢琴奏鸣曲。

三年以后，布伦德尔和西蒙·拉特尔爵士指挥的维也纳爱乐乐团新录制的贝多芬五部钢琴协奏曲问世。1999年，卡内基音乐厅邀请布伦德尔在一系列前所未有的七个事件中扮演各种角色——独奏演奏家、Lieder（德国民谣歌曲）的合作者、室内乐音乐家、管弦乐团里的独奏演员以及自己诗歌的表演者。2001年，为纪念他的七十岁生日，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在全球一流音乐厅里进行了演出，所到城市包括维也纳、伦敦、巴黎以及东京。





布伦德尔的唱片目录是现在任何一位钢琴家里最广泛的，其演出范围涉及到从巴赫、海顿到韦伯、舒曼、李斯特、勃拉姆斯、穆索尔斯基和勋伯格的独奏及管弦乐作品。



他是少数几个录制全套莫扎特钢琴协奏曲的钢琴家之一（与英国指挥家内维尔·马里纳爵士指挥的圣马丁音乐学院乐团合作录制）。同样，在力挺舒伯特钢琴奏鸣曲方面，布伦德尔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他已经录制了两套完整的舒伯特1822-28年成熟钢琴作品。布伦德尔还在音乐会曲目中引人了勋伯格钢琴协奏曲。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期间，布伦德尔发行的唱片包括：《勃拉姆斯第二钢琴协奏曲》（由阿巴多指挥柏林爱乐乐团）、海顿钢琴奏鸣曲系列、莫扎特钢琴独奏作品系列以及新录制的李斯特《B小调钢琴奏鸣曲》、《葬礼》以及四部晚期作品。为庆祝他65岁生日，Philips于1996年发行了25张唱片的盒装套装，标题为《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的艺术》。

在本世纪的最初几年里，布伦德尔和澳大利亚指挥家查尔斯·麦克拉斯合作录制了八部《莫扎特钢琴协奏曲》，和德国男中音马蒂斯格尔纳录制了两部舒伯特的声乐作品，他还和自己的儿子阿德里安一起，演奏了贝多芬为钢琴和大提琴创作的所有音乐作品。最近，在一套双CD唱片系列中，布伦德尔已经选择了一些自己最喜欢的录音，包括在BBC的一批现场演出。这一系列被称为《艺术家的选择》。



这位看上去严厉有加的知识分子型音乐家，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钢琴演奏曲目里的奠基石。但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西蒙·拉特尔爵士回忆说：“当第一次和他一起工作时，我的二十岁才刚刚开始。从那时起，我们就成了非常好的朋友。但我还记得第一场演出，觉得他要求我做的实在是太难了。对我曾能够做到的尤其感到绝望。现在他要求的只是很残酷的困难，而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我们已经多次合作，我想我们已经能够了解彼此的节奏。”



▲ 与杰西·诺曼

自1971年以来，布伦德尔和妻子艾琳已经在伦敦安置了家庭。“他的灵感来自于艺术，后来又得益于钢琴和文学。一种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灵感，而不是向外扩展自己，除非他如一位演员一样正在演出。我认为他生活在强烈的时间感之中，对于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依然孜孜以求，而且他从不虚掷自己的力量和精力，用它们来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 与费舍尔-迪斯考

玛丽-弗朗索瓦丝·比凯，布伦德尔的一位朋友，进一步说：“我认为他很强大；同时，他也非常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像所有情绪非常强烈的人一样。当他还是位年轻人时，我认为他的身上有一股风暴。有一团他并不想呈现的火焰，在他演出时还是喷发了。我现在觉得他已经越来越和谐，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对我来说，他现在演奏的莫扎特已经非常天人合一。他很善于表达自己，真实的布伦德尔和舞台上的表演者之间，已经大同。”



对钢琴家来说异乎寻常的身高（布伦德尔的背部曾有过问题），加上那标志性的高度近视眼镜以及在一缕缕后掠头发中显得更为突出的前额，布伦德尔是在任何音乐家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面孔之一。加上他在演出时那著名的面部表情以及经常缠着绷带的手指，布伦德尔的艺术风格成了完美、深奥、低调的代名词。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什么是随便或随意的。但是几乎每一张照片中，他的眼神不是在欢畅的闪烁就是一种古怪的娱乐。



▲ 与詹姆斯·莱文

布伦德尔超出音乐范畴的兴趣——从罗马式教堂、巴洛克建筑到达达主义和美国插图作家爱德华·戈里，从莎士比亚的鸿篇巨著到打油诗以及以刻画黑色幽默和恐怖人物的美国漫画家查尔斯·亚当斯、盖瑞·拉尔森——无不显示了这位钢琴大师的另一面。



布伦德尔对怪诞和荒诞着了迷，他收集媚俗的原始面具以及报纸花絮。“他和他的妻子确实有一大圈的朋友，” 观察家之一、伯纳德·威廉姆斯教授这样说：“有做很多不同事情的人，也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人。布伦德尔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并不仅仅因为他的演奏，而是通过他的交谈以及他所提供的那种友谊。但我想他也能从中得到很多。有句谚语说他很喜欢说‘幽默是颠倒的崇高’。我认为这确实抓住了他思想的一个方面。他认为，正如某些笑话一样，某些悖论实际上是最深切地代表了重要事物的本质。”1984年他在剑桥大学作的《达尔文的演讲》，涉及到了“古典音乐必须完全严肃吗？”这样的主题。而他的演奏则显示出一种罕见的天赋，突出了出人意料的幽默元素，尤其是在海顿和贝多芬的作品中。

写作是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灵感和表达的永恒源泉。他已经发表了两部文章和讲座的作品集，包括：1976年的Musical Thoughts和Afterthoughts Robson Books、1990年的Music Sounded Out Robson Books，书中充满理智的严谨和狡猾的机智，并在他的键盘演奏中得以体现。近年来，他所有的散文都被归集在Alfred Brendel on Music一书中。有关他和马丁·梅耶之间对话的一书The Veil of Order（在美国又被译为Me of all people），2002年由Faber出版发行。



从一卷荒诞的诗歌One Finger Too Many中，人们可以看到他已经脱离了音乐随笔作家的惯常角色。在英国出版的第二部诗集名为Cursing Bagels。文艺出版社称赞说：撇开他的音乐名声，布伦德尔的作品有自己的价值观。德国报纸《法兰克福汇报》，称赞他的作品“是可以列入稀有的真正喜剧文学行列中的文本集，完全有可能使它们的作者成为‘不朽之人’”。



布伦德尔的一部收藏版诗集Playing the Human Game，已经在2010年由Phaidron Press出版发行。

“我不是一名专门的音乐家，过去的几年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布伦德尔说：“我现在过着一种双重的生活。我的文学生活已进入高潮，经常朗诵诗歌、还收集德语和法语诗歌。我盼望着能从舞台上退休，这样就能有更多的时间用于写作和演讲”。



布伦德尔是很多主要音乐大奖的获得者，包括：2002年丹麦列奥尼·索宁音乐奖，2004年厄恩斯特·冯西门子音乐奖，2007年威尼斯：鲁宾斯坦大奖赛奖，2008日本东京帝国奖和赫伯特·冯·卡拉扬奖。1992年布伦德尔获得柏林爱乐授予的汉斯·冯·彪罗奖章；2001年获得维也纳音乐大学授予的贝多芬指环；2011年获李斯特奖以及朱利亚德奖章。2014年，布伦德尔荣获萨尔茨堡·莫扎特乌姆的莫扎特金奖。2016年10月，布伦德尔被授予德国古典回声终身成就奖。



1998年，布伦德尔被授予维也纳爱乐乐团名誉会员，获此殊荣的仅有另外两位德国钢琴家：埃米尔·冯·绍尔（Emil von Sauer 1862-1942）和威尔海姆·巴克豪斯（Wilhelm Backhaus 1884-1969）。他也被爱迪生、MIDEM古典大奖、德国唱片大奖以及留声机授予终身成就奖。除此以外布伦德尔还拥有以下一系列著名大学的荣誉博士学位，包括：1978年伦敦大学、1983年牛津大学、1992年耶鲁大学、2011年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以及2012年剑桥大学。获得过荣誉学位的音乐学院则包括：1999年伦敦英国皇家音乐学院、2009年波士顿新英格兰音乐学院、2009年魏玛李斯特音乐学院以及2011年朱利亚德学院。

1998年4月26日，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庆祝了从事公开演出50周年。而今年则将是70周年。当他走近人生中下一个重要里程碑时，未来又是什么？“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的精力主要集中在一个特定的作曲家身上。这些年来我觉得应该将注意力转向莫扎特，特别是他的钢琴奏鸣曲，即使这些作品对艺术家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但我对自己说如果到现在还不想弄明白的话，那就太晚了”

在2008年12月和维也纳爱乐乐团举办了最后一场音乐会以后（这场音乐会已经由Decca保存），布伦德尔一直在积极地演讲、写作、朗诵他的诗歌以及教授大师班。在美国，布伦德尔的演讲场所已经涵盖了哈佛、耶鲁、普林斯顿、伯克利和纽约大学；在欧洲，则扩展到了牛津和剑桥大学以及各种各样的音乐节。



让我们衷心祝福87岁高龄的阿尔弗雷德·布伦德尔生日快乐，艺术之树常青！

FRANZ SCHUBERT

Piano Sonata in G major D894, Op. 78 (1826)

00:00:19 Introduction by Alfred  Brendel (in German with English subtitles)

00:11:54 I. Molto moderato e cantabile

00:24:30 II. Andante

00:34:36 III. Menuetto. Allegro moderato - Trio

00:39:30 IV. Allegretto

4 Impromptus for Piano D899, Op. 90 (1827)

00:49:57 Introduction by Alfred  Brendel (in German with English subtitles)

01:01:31 No.1 in C Minor. Allegro molto moderato

01:11:32 No.2 in E flat major. Allegro

01:16:23 No.3 in G flat major. Andante

01:22:21 No.4 in A flat major. Allegretto

4 Impromptus for Piano D935, Op. post. 142 (1827)

01:30:48 Introduction by Alfred  Brendel (in German with English subtitles)

01:43:42 No.1 in F minor. Allegro moderato

01:55:11 No.2 in A flat major. Allegretto

02:01:22 No.3 in B flat major. Thema: Andante

02:11:25 No.4 in F minor. Allegro scherzando

Recording: Radio Bremen, June 1976, June 1977, December 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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