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痴,从此醉】天籁

 

心,突然就温润起来,原来,心里牵牵绊绊,放不下的是这季节的舞曲,这湿漉漉的伴奏。...

点击收听《天籁》语音,朗读者:徐世维
天籁


文/菜畦

春节过后,一直天朗气清,节日的余味在渐暖的春风里,大街小巷的蹿。这是一年中最具希望的一段时光,可心底老感觉少点什么。

情人节的半夜,突然有声音把耳朵叫醒。淅淅、沥沥——谁家玉笛暗飞声?唰唰——是春风带来的和弦?哗哗——是十指抚过瑶琴?啪啪啦啦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是琵琶女纤指轻叩?阒寂的春夜里,是谁,夜放天籁,扰人清梦?突然心头一喜:哦,是杜工部的春夜喜雨,是农家的久旱甘霖。

心,突然就温润起来,原来,心里牵牵绊绊,放不下的是这季节的舞曲,这湿漉漉的伴奏。整个人睡意全无,闭上双眼,曼妙的氤氲里,一任风帘雨幕洇湿无边思绪,一颗心袅袅的随它去了。


这天籁,诗经吟咏过,离骚演绎过,妩媚过唐诗,惊艳过宋词。从远古而来,迤逦千年,带着古风古韵;从瑶池而来,旖旎三界,点化万事万物。今夜,在农户窗外,让返青的麦苗舞蹈,妆点希望的田野;在客旅窗外,透过薄凉的窗纸,敲打孤枕,牵绊游子吟、漂泊故乡的云;在诗人窗外,吹彻玉笙寒;在离人窗外,起舞霓裳羽衣;在将军窗外,凌乱一本春秋;在深闺窗外,烘起一屋春情。这天籁,有声有色,却又润物无声,伤人无形;这天籁,不倾国不倾城,却足以蛊惑众生。

听着听着,听到了故乡泥泞小路上,温暖的童年的笑声;听到了“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老家里,“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双亲的絮语;听到了悬崖上迎春的怒放、堤边杨柳依依;听到了田间的牛哞,听到了渭城朝雨中的离别。这天籁,把我引向江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朦胧里,少年深巷里翩翩走来,卖杏花的叫卖声,与戴望舒雨巷里姑娘的油纸伞,隔时空演绎“欲断魂”的江南。秦淮河的旧事,八大名妓的艳影都在这千古演绎的春声里淡去,又在这千古不变的演绎里重生。身处北国,对江南怕也只能借助诗词歌赋里的“烟雨”作遥远的臆想。


今夜,有多少人从梦里醒来,让这湿润的平仄滴滴答答在心头,扰了清梦,大好春光里总有“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春愁;又有多少人,枕着这律动的韵脚,梦里虽也叮叮咚咚,呓语声声,醒来丢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倍显洒脱。一曲天籁,不同的心境。谁又把这天籁,听出了一生的颠簸?“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借天籁一曲,成就如此缠绵悱恻的词家绝唱,也算得上佳作天成了。

这天籁,润物细无声,才能吟哦千年,恒久不绝;这天籁,走心因有情,所以传唱南北。任你琵琶女再世,配以最先进的乐器,怕也自惭形秽。不知白乐天为何不曾留意这天赐梵音。

昨夜今晨,这天籁,缱绻在我窗外,让我如听仙乐耳暂明;这天籁,叮咚在我的如真似幻的梦里,洇开潮湿的记忆,暖了心情;这天籁,荡漾在我心的河床,整个身躯里汩汩流淌着生机。檐角的每一个音符落下,地上银瓶乍破,云梢的每一串曲子泻下,脑海里雨帘珠幕打开。说不上是音乐还是画面,原来艺术的至高境界,是听觉里有视觉,视觉里有听觉。

我非子期,但闻弦歌而知雅意——春来了!
作者简介
菜畦,山东蒙阴人,高中物理教师。专业给了我严谨的思维,文学给了我率真的个性。浮世里,我用专业谋生,支撑尊严;心底里,我用文字滋养心灵,供养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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