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苦”的“无告”

 

鳏寡孤独,人生之最苦,谓曰无告。无所告诉,便为最苦。...



作者:莫小年,学吧写作组成员在今天,“懂”似乎越来越奢侈而难得,所以才有了“你若懂我,该有多好”的喟叹。想起梁漱溟先生有云:“鳏寡孤独,人生之最苦,谓曰无告。无所告诉,便为最苦”,“无告”者,与“懂”有万缕千丝的联系,琢磨一番,似乎发觉到了“无告”的一些社会学质素。

一、“无告”的发生学

“无告”暗示社会支持的无法实现,即“无依”,触及到人的存在这样的本体论命题。

发生在日常生活世界,“无告”的反面——“告”的展开依赖于主体间性,主体间的共识促成了“视域的融合”。认知上的同理和情感上的共鸣,既是“有告”的前提,也是其结果。换言之,我相信你能懂我,便会告你,这样的自我暴露,也紧密了我们的纽带。

再来看“告”的对象。伴随时空压缩、流动频繁、结构重组等一系列变革,现代人的人格构成也丰富和分化了,某种意义上说,一般情况下我们彼此都是“陌生人”。

在齐美尔看来,时间(他总会分离)和空间(他属于别处)上的距离,带来了我们与陌生人的心理和社会距离。恰是这种“由远而近、冷淡和关怀构成的特殊的姿态”,使我们对陌生人怀有了一种特殊的亲近,有可能对之一诉衷肠,因为这样告的风险低。

齐美尔侧重人际互动的形式,舒茨则强调其间的意义构造。在舒茨看来,陌生人是那些生平情境与我们没有交集的人,即他们的过去对我们而言是陌生的。在碎片式、去中心化、跨时空交往的今天,这样的陌生越发普遍。

于是,同样是陌生人,既能够获得,也可能阻止我们的信任,前者因为“安全”,后者因为“不熟”。基于损失规避的心理,为避免“真心错付”,比之于“告”,“无告”似乎占了上风。

但是“告”的需求愈被压抑,寻求释放的动机也就越强烈,更何况在消费社会,它又怎么能不被激活、开发呢?

于是,心理咨询也成为了可以买到的商品化服务。它来自科学的、职业化、普遍主义的专家,处理的则是个性化的亲密关系,原可能“无告”的我们选择告诉咨询师,所依托的是工具理性(或者说是打了折扣的沟通理性)的信任。

(显然,“无告”的存在,也向实证式的方法论提出了挑战。)

二、“无告”的类型学

从关系取向、情境化了的视角出发,“无告”的内涵多元。我们可以把“告”看作一项社会行动,按帕森斯对单元行动的分析,将“告”拆解为一系列考量的综合作用:

首先是目标,即告的意愿(想不想);接着是包含手段和条件的情境,即告的可能性(能不能),例如在技术上,有没有可以倾诉的话语表达,再如在对象上,有没有可以放心说话的人;此外还有规范取向,即告的合法性(应不应,但“应”不代表鼓励,而只表示消极的不被否定)。将每个范畴粗略分为“可”“不可”,便出现了许多可能,当然并不会出现全部的八种可能,因为如果第一步“我”就不想告,那么不论“能”和“应”如何组合,也不会出现“有告”。当确立了“想告”的前提后,则:

①能告,告不被否定:通常的倾诉;

②能告,告被否定:虽然告诉的客观条件存在,但主流文化对此持否定态度,譬如谣言;

③不能告/无人可告,告不被否定:多是由于没有可以告诉的对方,于是“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微斯人,吾谁与归?”

④不能告/无法去告,告被否定:因为“告”的内容自外于主流文化,所以可能都没有合适的、可用的语言来“告”,无可名状剥夺了“告”的内容的可见与其行为的可行,例如弗里丹在上世纪60年代发现的美国主妇遭遇的“无名的烦恼”(《女性的奥秘》),困扰一些人的躯体化和病耻感也可归于此。

后两种“无告”易诱发孤独感,成为梁先生说的“最苦”。虽然“享受孤独”一句仿佛鸡汤,但焉知他人眼里的矫情,不是自己心中的深情,祝福所有人,都能安放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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